不过好在唐瑾瑶早有准备,别苑之中早有她的眼线。
唐瑾舒在别苑设宴这一天天气极佳,她一早便让所有人都准备好。
庭院之中摆放了许多席位,抬眼便可以望到假山流水,鸟语花香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凭栏而伫,心中鼓擂阵阵,极为紧张。
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唐瑾舒心中犹豫,所有人都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自己再不争取一下,那么他日母皇驾崩之时,她也便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不想死。
唐瑾舒同兰侧君说自己想添置一处别苑,兰侧君便尽心尽力帮她寻了这处。
这里离昭王府不算远,如此便可以每日和楚荷华又往来。
她和楚荷华暗生情愫一事,兰侧君起初并不知晓,直至兰侧君看到她头上的簪子之后,才发现了端倪。
那簪子的样式实在不是中原的款式,且做工精细,自然逃不过兰侧君的眼睛。
知晓真相的兰侧君并没有发怒,也没指责她,这让唐瑾舒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柳儿悄悄上前,道:“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宾客上门了。”
说着,柳儿将手中的莲花灯递给了唐瑾舒,唐瑾舒接过莲花灯端详了一会儿。
莲花灯看着比寻常的大了一些,放在手上沉甸甸的,颇有重量。
唐瑾舒眸光一沉:“你一定吩咐好手下的人,让他们不要把莲花灯放进水里,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这花灯沉甸异常,若是放入水中必定会沉底,柳儿有些奇怪,这么沉的花灯又不放进水里,那是用来干嘛的?
即使心中有疑问,她也不敢问出口。
看着唐瑾舒一脸严肃的表情,柳儿点头,然后将莲花灯重新捧在手中,走出了亭子。
唐瑾舒指尖冰凉,成败尽在此一举。
夜幕微垂时,别苑终于热闹了起来,来赴宴的人并不算多,但已经超出了唐瑾舒的预料。
下人将院子各处都挂上灯笼,佳肴各式,杯盏退换之间尽是虚伪。
唐瑾舒坐在主位上,脸上毫无威严,只有紧张和迷茫。
虽然她也经常和这些大臣打交道,但是自己当主人宴请她们还是头一遭。
这些老妇满脸堆笑,眼角的褶皱都藏着虚伪,让她有些恶心。
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吗?
这算不算是造反?
唐瑾舒大脑一片空白,兰侧君昨日的话还犹在耳畔。
他说:“父君从前未敢予你奢望,只是因为怕你过早就陷入争斗的漩涡,但现在你已同楚荷华私定终身,你等于抢了你皇姐的东西。”
那时唐瑾舒眼中尽是慌乱,只有听到楚荷华的名字时她才缓缓回过神。
楚荷华温声细语的缱绻让她无法自拔,她喜欢楚荷华温柔的吻着她,说着动听的话。
那种别人珍视的感觉前所未有。
就当是为了楚荷华,就当是为了父君。
她必须放手一搏。
唐瑾舒沉浸在回忆中,直至一老妇端着杯盏走上前她才回过神。
“四殿下肯请老臣,那便是看得起我,老臣为官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如今能得到四殿下赏识,他日您黄袍加身,那今日老臣便是押对了宝。”
这老妇嘴上还挂着菜油,手腕上还戴着几个金镯子,看起来让人恶心。
唐瑾舒扯起嘴角笑笑,端起酒杯和老妇碰了碰,待酒饮下后,她将一盏莲花灯递给老妇。
“此灯乃本宫请巧匠所制,虽平平无奇,可是价值却堪比真金白银,还望您笑纳。”
老妇接过莲花灯,沉甸甸的手感让她脸色一变,掂了一下之后她便心下了然。
一边侍候的侍女目光微闪,她将一切尽收眼底。
唐瑾舒的宴会一连送出去了许些莲花灯,最后席散时还余了几盏。
柳儿亲自去清点剩余花灯数量,白日的那名侍女便跟着她溜到了库房。
花灯少了一盏不会有人发现。
侍女得手后将花灯埋在了别苑的花丛中,夜半韩歇潜入,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开了花丛。
这是他们之间传递信息的方式,往日时这眼线都会在花丛中掩埋纸张传递暗号,不想今日却藏着一盏花灯。
韩歇不敢耽搁,忙拿着花灯回到了王府。
外边蝉鸣不止,唐瑾瑶并没有歇息,韩歇回来得巧,唐瑾瑶披上衣服便让他走了进来。
花灯上还有一些泥土,唐瑾瑶拿起花灯。
“这花灯倒是好沉。”
韩歇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唐瑾瑶端详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直至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侍女的声音:“殿下,舟公子到了。”
门被打开,怀信走了进来。
韩歇退至一旁,唐瑾瑶对怀信道:“你来看看。”
说着,她就将莲花灯递给怀信,怀信显然没有预料到这花灯的重量,接过时表情甚是意外。
“这便是从唐瑾舒那里拿到的东西吗?”
韩歇道:“正是,今日别苑设宴,凡是去参加宴会的人都有一盏这样的花灯。”
怀信看着花灯半晌。
寻常莲花灯用纸所扎,内有竹子制作的支架,为了能让莲花灯在水中漂浮,通常重量会很轻。
可是这盏莲花灯虽不算太重,但却比寻常莲花灯沉了不少。
从外表看去与寻常莲花灯无二,只是中间没有蜡烛而已。
怀信端详半晌,然后沉声道:“拿个匕首来。”
如果只是观察那么是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的,既然这灯重量有古怪,那么一定要看看它的内部。
怀信拿着匕首划开了那层纸,莲花灯很快就被拆解开,露出了内里。
莲花灯的底座没有什么稀奇,和普通的莲花灯没有区别。怀信用匕首将纸的碎屑扫开,然后小心翼翼将纸撕了下来。
莲花灯内部终于完全暴露在三人眼下。
“这是······”唐瑾瑶上前,盯着莲花灯呢喃道。
第99章 横尸
桌上的烛火扑闪不停,莲花灯的支架竟然在烛火下闪着光。
这哪里是柱子做的支架。
唐瑾瑶不可置信地出声道:“这竟然是金子做的······”
一盏莲花灯的内部支架全部由金子制成,霎时,屋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怀信将匕首放在桌子上:“唐瑾舒将莲花灯送给朝臣,这便是一种结党的信号。”
唐瑾瑶站在窗子下,单薄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外边的夏蝉不停地叫着。
唐瑾舒趁母皇身体虚弱时在别苑大肆宴客,表面上打着选婿的旗号,暗地里却用莲花灯作为信物拉帮结派。
别苑所去朝臣皆为重权在握之人,其中不乏一些贪墨舞弊之徒。
唐瑾舒不辨忠奸全部拉结,蛇鼠一窝一词形容再恰当不过。
眼下母皇身体欠佳,朝臣若有人想要造反,那么唐瑾舒必然是一个极佳的利用对象。
莲花灯的金夹子明晃晃的极为碍眼,唐瑾瑶凝眸盯着它。
或许她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她不能再站在以往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自己在图郡之时,唐瑾舒便能派人暗杀自己,可见她早已起了将自己取而代之的想法,就算现在结党意图造反,那也是情理之中。
唐瑾舒啊唐瑾舒。
这便是证据。
唐瑾瑶走上前,拿起花灯的架子:“上奏禀明母皇,四皇女唐瑾舒结党造反证据确凿,还请母皇发落。”
夜中光线昏暗 ,书房之中点了许多烛火,唐瑾瑶执笔在奏折上仔细罗列着唐瑾舒的罪名。
包括她暗杀自己一事也写在了纸上。
唐瑾瑶放下笔,一边的侍女停下研墨的手,坐在一边的怀信问道:“你准备何时去?”
唐瑾瑶拿着奏折阅览,确认没有笔误后才回答道:“一盏花灯固然可以让母皇怀疑她,但我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唐瑾瑶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顾忌什么姐妹之情的时候了,当她发现唐瑾舒结党一事后,就意味着她们两个必然要决出一个胜负。
如果现在还畏首畏尾,那么最终死的一定是自己。
“明日我便进宫,届时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让唐瑾舒付出代价。”
此时夜已过半,子时已终。唐瑾舒这一觉到底是不用再睡了,她也睡不安稳,此时心中忐忑坐在榻上,手心尽是汗。
写折子告状还是头一遭,况且这告的又不是旁人——那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