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他一句：我是什么人？我是你妹啊！
但她憋住了，做出一副永不会开口的模样。
沈素也不着急，甚至还执笔在雪白的纸上题着字，仿佛在说他有的是耐心和她慢慢磨。
过了半柱□□夫，他才开口：“你出身于官宦之家？王候之家？还是皇家？”
她一怔，觉得这个人真是敢猜啊，连皇家都能想出来。
若再让他这么漫无边际地猜下去，自己说不定得先露馅。
她昂首道：“皇家你怕不怕？我是当朝公主，连你父亲见了我也要执君臣之礼。”
如她所料，沈素果然不相信，淡笑道：“据我所知，皇家没有你这个年纪的公主。”
她冷笑道：“谁叫你那么问？说吧，怎样才能放我回去？
她寻思着他若说怎么样都不行，她就跟他拼了，他那个小跟班已经离开了，这里应该就只剩他一个病秧子，她虽然是个姑娘，但好歹身强体壮，未必打不过他。
“想回去，可以啊，”沈素笑吟吟道，“你说出你家在哪儿，看在咱们曾经恩重情浓的份上，我亲自送你回去。”
她突然觉得有些厌烦，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说的，我也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你要什么直言便是，咱们也别兜圈子了。”
他面色冷了几分，将狼毫搁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她也直勾勾地回看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容，叫人看得心头窝火。
过了片刻，他抬首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身体这么虚弱，一定很容易就撂倒？你放心，没了我，你也出不去，我记得当年你的奇门遁甲考核时是最低一等的丁等。”
外面的竹子居然是奇门遁甲？
她面色黯淡了几分，干脆重新爬上榻子，扯过被子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你随意。”
反正自己落在他手中，搓扁捏圆全看他，那她只需要等他开出条件。
“明日我要去伽阳城，你陪我过去，如果一切顺利我便放你回家，若你敢耍什么花样，我就送你回那个家……”
一听到“那个家”，她便觉得哪儿都不舒服，那个地方，即便是死也不想回去啊。
好不容易才逃脱，在她重见天日、重归云端的那一日，她便立誓，总有一天要彻底清除那个地方。
那是人间地狱般的存在，这个世上本不该有的存在。
她点点头，表示她接受了这个条件，没想到过了半天，沈素都没有表露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她忍无可忍，问道：“你不走么？”
沈素头都不抬，淡淡道：“走？去哪儿？雯姑娘，这是我的房间。”
她懒得再理他，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醒醒，醒醒，喝药了。”她睡得迷迷糊糊，被他轻轻摇醒。
她爽快地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才问：“什么药？”
沈素轻笑道：“毒药，穿肠烂肚的毒药。”
“知道了。”她答了一句，还想接着睡，却被他一把拉住：“天都黑了，你先去洗漱，然后再睡。”
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有换洗的衣服。”
他轻轻放开她，淡淡道：“已经备下了。”
她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用这儿金屋藏娇吧？我可告诉你，我不穿其它女人穿过的衣服。”
他眼中的神采黯淡了很多，轻轻勾起唇角，嘲讽道：“我不及散花使者风流，一颦一笑便叫无数男人拜倒。”
这个男人，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走到隔壁房间，帘幕后面的浴桶已经放好了热水，水汽氤氲，她试了一下水温，不冷不热，和她一贯沐浴的温度很接近。要不是她被他挟持，简直要感叹一句这个人比她贯用的小婢还要贴心。
她解开腰带，在层层衣衫尽数褪去后，迈入浴桶中，让水浸到脖颈，整个人被温热包裹，一天的倦意也尽数消散。
真的是舒服啊，她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沈素在隔壁听到她悠扬舒缓的调子，也轻轻勾起了唇角。
这个姑娘啊，哪怕过去这么久，还是像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初生牛犊不怕虎，既娇气，又英气，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便撩拨的人心中发痒。
第9章 009
苏明依沐浴后便在一旁的凳子上看到了叠好的衣服，做工精致，如意云纹的袖口绣上了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她穿好衣服后回到隔壁房间，沈素竟然已经倚在榻子上小憩，他呼吸均匀，似乎对她毫无防备。
她将他摇醒，问道：“你睡这儿，那我睡哪儿？”
他的声音慵懒极了：“自然也睡在这儿。”
苏明依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你睡糊涂了吧？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
他却突然出手，一把将她拉到床上：“咱们又不是没……”
苏明依面色骤变，一把推开她，他却不以为意地笑笑：“你不睡也行，明日在马车上睡好了。”
她立刻转身，在长案前坐下，没来得及看到沈素面上渐渐消失的期冀。
沈素到底还是从榻子上爬起来，自一旁的架子上抽过外袍，披在身上，朝门外走去。
她这才钻进那个暖和的被窝，这一夜她自始至终没有醒过一次，她甚至还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被母亲仅仅拥在怀中睡觉。
沈素选择了一条山林小道。
苏明依倚着车壁，感觉浑身都要被颠的散架了，她掀起车帘，抱怨了一句：“殷风殷大哥，您赶车能不能稳一点？”
殷风头都没回，答道：“雯姑娘，路不好走，您稍微再忍忍，不用半个时辰咱们就能上官道了。”
苏明依白了一眼身边的执卷的男子，嘲讽道：“有大道你不走，偏要拣这些羊肠小道走，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沈素今日心情似乎极佳，听了此话非但不以为杵，反而搁下书，含笑道：“你似乎一遇上我，火气就特别大。”
苏明依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别过头道：“我这人嚣张跋扈惯了，见了谁都是火气冲天的，你自然也不例外。”
沈素轻轻一笑，有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苏明依掀起帘子看了半天风景，却觉得没什么意思，想了想，问道：“我说，你去伽阳城做什么？不会和无名楼有关吧？”
沈素头都不抬：“你猜得不错。”
她立刻起身，刚准备跳车，就被他一把扯回来，他挂着清浅的笑容：“你就这么害怕？”
“沈素沈大公子，你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回来，更应该惜命啊，”她耐心地劝道，“我听说你二弟的癖好与众不同，你爹还指望你继承香火吧，你要是把小命玩没了，你们沈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他笑道：“雯儿你这是在关心我们沈家，还是在关心我？”
苏明依双眼一闭，懒得再跟他废话，又过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再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努力努力，于是耐着性子道：“沈公子，我爹和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叫两位老人家怎么活？”
沈素依然没看她，淡淡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
说了等于没说，你说不会就不会吗
暮色四合时分，马车驶入伽阳城，苏明依本以为他们要在客栈下榻，没想到殷风竟然将车赶到了城东一出幽静的别院前。
“你在伽阳城有别院？”苏明依感叹极了，“沈公子，你的胆子可真大啊，这里可是水月堂的总舵。”
沈素还没说话，殷风已经回答道：“雯姑娘，您不知道，当年公子离开无名楼时，带走了整个水月堂，他们如今全都效忠公子。”
苏明依心微微一沉，看来沈素能脱离无名楼，绝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哪怕她的暗卫能很快找寻到她的踪迹，她也绝不会轻而易举就摆脱面前这个男人。
“公子，属下先退下了。”殷风说完便驱赶马车离开了。
沈素敲了敲院门，两个长相清秀的仆人开了门，见到沈素过来，他们都没有什么意外地表情。
沈素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雯姑娘。”
“见过雯姑娘。”他们对视一眼，一同俯身行礼。
苏明依笑道：“客气了。”
她和沈素一前一后迈进院门，小院布置地很精致，一眼便能看出主人是个风雅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