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林枕在莫禹腿上歇息,莫禹手指轻轻抚在他头上,看着徐仲林的胡茬冒了出来,这几天也未曾修理,眼底也有浅浅的青色。
徐仲林环着他的腰,却不答莫禹的问题,开始说起了陈欢的事情:“陈欢,这个人,对你重要吗?”
莫禹听到陈欢的名字,有些紧张,垂下头看他的眼睛,道:“他是我姐姐的儿子,姐姐托我照顾好他。”
徐仲林长叹一口气:“你知道,陈家已经碎了。秦三元也要到月岭了。”
他昨日收到信——钱先生被拘禁了,罪名是与党国的决议和精神有分歧。
连黄发小儿都知道钱穆生是爱国志士,上头的人却都装聋作哑不知道,不敢和舒家叫板。徐仲林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只叫他保重,照顾好徐露,行事低调,顾全大局。
难怪舒檠敢带着武装兵来月岭装模作样地耍威风。
钱家一直是反对地下军阀的,想借着陈向东一事彻底消灭秦三元系,将他们收编入政府系统。
舒家支持对军阀采取“怀柔政策”,认为不能激怒他们,否则会招致麻烦。这次,舒家还和秦三元合作了,企图共吞陈家这块肥肉。
说到底,舒家真正的敌人只有钱家罢了,为了搞垮钱家,甚至不惜和秦三元勾结。
呸,也不怕被噎死。
“我……我之前就想着要送陈欢去海外,有姐姐认识的朋友在,想必是可以让他在那边生活的。我、我这就去找他。”
“不许出去。你和徐露最近都不许出门。”
“那我要怎么找他?我得去找他。”
“你告诉我地方,我让信得过的人去找。”
莫禹沉默了,头偏向一边,不说话,也不看他。
“信不过我?”
徐仲林起身,定定看着他。
莫禹还是不说话,徐仲林笑了,说:“原来还是信不过我,你自己去,被冷枪放倒了,我亲自给你收尸。入棺时,将那件黑色短衫也一起捎给你。”
徐仲林近日累极,整个人都像个炮筒,一点就炸。
他已经在气头上,莫禹不说话的样子让他更是恼怒不已:“去吧,怎么不去?”
“不用担心我。”
见到徐仲林这副样子,莫禹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被徐仲林站起来躲开了。
徐仲林踩着皮鞋“噔噔噔”往楼上走,对着一旁的守卫吼道:“给我将人看好了,我下楼后若是没看见他,就自己拿着枪来见我,我给你一个痛快!”
徐仲林被莫禹气到了,不想见到他,又担心莫禹偷偷跑出去。
他气莫禹不识好人心,陈欢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竟敢不听自己的话?左右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心里除了那个陈欢也没个在乎的人罢了……
守卫们有些神经兮兮地看着莫禹,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敢放过。
莫禹只是乖乖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便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睡了过去。一个守卫蹑手蹑脚的地走过来查看一番,确认莫禹是真的睡着了,才稍微放下心来。
第二十五章
徐仲林独自在楼上生闷气,想等莫禹自己上来找他,都不知道莫禹已经不见了半天了。
他心想,莫禹总归觉得自己另一方的亲人更重要,总不愿意信任他,让他生气,他要好好罚莫禹。
可他这几日没睡一次安稳觉,一挨着床,没多久便入了梦。
莫禹不见了,守卫们的胆都要吓碎了,只留了一人在大厅候着留意徐仲林的动向,其余的人都慌张地四处找莫禹,希望可以在徐仲林下楼前找到莫禹。
可没想莫禹不多久便自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些东西。
大家惊异地看着莫禹,莫禹耳朵尖红红,不自然摸了一下鼻子,像是有些愧疚,对着众人微微晃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和他们小声解释道:“吃的,买给他的。”
莫禹如今总是撒谎,他心下自责,觉得自己都要成撒谎精了。守卫们知道徐仲林的脾气,也装作懂了,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大家各归各位,仿佛无事发生。
他知道这不好,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爱徐仲林,徐仲林用一颗真心待他。他也爱陈欢,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两人不管哪一个出事都会让他难过。他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如今他总有一种虚幻的感觉——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不用受苦、就这样好好过完一生的。
姐姐死时,他才十几岁,这份痛苦会缠绕他一生。
现在过了好久,他终于长成了一个大人,总要保护好身边的人,不出任何差错才好。
陈向东的事情大多都要经莫禹的手,莫禹知道陈向东的底细。
陈向东家里除了和秦三元联系的信件,还有陈向东打算转给秦三元的地契。陈向东精明着,有一本帐子,小心记着和那些人每一笔往来。
莫禹在陈向东书房偶然见到过一次。
陈向东那日被抓十分突然,这些东西大概还留在陈家。
他疑心重,断不会让他人替他保存,也不会安心将这么重要东西放到别处。
如果将陈向东那份账本找到,也许可以帮到徐仲林……
莫禹轻轻推门进去,窗帘遮得严实,卧室里一点光都透不进来,莫禹摸黑向前走,听见徐仲林的呼吸声。
到了床边,他脱下鞋,悄悄爬了上去。结果一爬上床,便听见徐仲林沉重平缓的呼吸声停了一秒——看来是被发现了。
徐仲林将床头的灯打开,看见一个四肢着地的莫禹。
莫禹的衣裳微微下滑,露出一截柔软好看的腰。昏暗的灯一开,他闭着眼装死,不敢动弹,就这样僵直地跪在床上。
床头灯的灯罩是浓重的橙色,洒下来的光也是一片橙黄,徐仲林的脸在灯光的暗处,过了几秒,徐仲林伸脚轻轻推了一把莫禹的手。莫禹本是靠着两只手支撑身体,徐仲林一推他,他便无助地倒在了床上,样子十分滑稽。
徐仲林这才开心起来,笑骂道:“笨。”
莫禹倒在床上,侧着脸痴痴看他,伸手想去摸他脸上的胡子,徐仲林却不让他摸,和他十指相扣后,将他一把抱进了自己怀里,头也埋在莫禹脖子里。
徐仲林想,莫禹大概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样子的。莫禹这样看着他,仿佛这世间对他的爱意全由莫禹一人守着了,莫禹一人便足够了。
“我买了吃的。”莫禹闷声道。
“你出去了?”
徐仲林的关注点可不是吃的。
“托守卫去买的。”
“买的什么吃的?”
“糯米藕片,酱鸭,还有酒酿。”
全是甜的,月岭这地方吃的全是甜的,徐仲林这个北方人一向吃不惯。他将莫禹的衣服退到肩膀,在莫禹的锁骨处用牙齿留下一排深深的齿印,就当时刚刚气他的惩罚。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痒,莫禹从枕头往下滑,徐仲林却偏要和他闹,又伸手捉住了他的腰,不准他逃。
“你睡了好久了。”
莫禹声音柔柔的,语气里带着心疼。
“让我好好亲亲,我再起,不然我就长在这床上了,不让你走。”
徐仲林耍起了无赖。
这灯光下看不情神情,莫禹半推半就地被徐仲林压在床上。
莫禹半眯着眼睛,徐仲林将他头发绾到耳后,凑到莫禹面前仔细看他,总觉得这人让自己养好了,以前看着畏缩不敢动,如今总是眉目里都含着情。
想到这儿,徐仲林笑出声,觉得自己太过可笑,每天想这些酸话,一大堆祸事未处理,对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倒是无比上心。
两人到楼下时,徐露也在,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夹着一片糯米藕片,见这二人望着她,便邀请道:“你们也吃点儿?”
徐仲林冷哼一声,将藕片连着其他吃的一起连袋子拿走,不让徐露继续吃了。
徐露也不慌,玉口一张,说出的话就让徐仲林惊骇无比:“对了,沈伯伯说,时间定下来了,就是下个月,初七,是个好日子,适合……”
徐仲林将那吃的“砰”地一下砸到地上,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徐露……”
“怎么?”
徐露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心中有些害怕,喝了一口茶后,壮着胆子又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
“回你自己的房间,今天不许下来。”
莫禹也被吓到了,手抓着徐仲林的袖子,轻轻拉了一下,想让他冷静下来。他不懂徐仲林又为何这样生气。下月初七,有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