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低声呵他,殊不知赵戎看他像是小猫在地上打滚耍赖,不觉得凶,只觉得可爱。
赵戎并未仔细避开他,手还是被陈欢捉到了,陈欢看着赵戎手上的破皮和长出的新肉,心疼地亲了亲,闷闷不乐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也不是小心能避免的,陈欢知道。
陈欢嘴唇碰上赵戎的手指,赵戎只觉得碰上后凉凉软软的。赵戎想,这嘴唇他亲过,确实是柔软不过,像是豆腐做的。
“我在赚钱,不辛苦,只是做衣服而已。赚钱了,可以带你和阿蒙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住好房子……”
赵戎没怎么过过好日子,再怎么想象,也只能截止于吃喝住,想象力实在太过贫乏,但这确实是世间最真诚的人说出的话。
赵戎不想对陈欢诉说他的辛苦,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珍贵的,做什么都比诉苦好。他今日听了陈家的消息,第一反应是高兴的,现在一想起来,总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陈欢在陈家的生活应该更好,他却因陈家陷入麻烦的消息而欣喜,不太像君子。
“那我等着……”
陈欢遇见赵戎总是一副没了骨头的样子,没一会儿又趴在赵戎胸前靠着他。月光从窗户缝打进来,一小片光打在陈欢侧脸上,陈欢看上去像是要随着月光融了去,马上要消失不见。
赵戎心头稍稍震动,抱着陈欢的手又收紧了些。
“赵戎,你这衣服能借我吗?”
这衣服一看就是倾注了心血的,又是喜服,模样好看,陈欢想穿。
赵戎脸红,道:“这是女人的……”
“我穿这个,我们成亲吧……”
陈欢嘴唇翕动,睫毛下藏着两泓清亮的茶色湖水,吐出的话让赵戎这个朴实过头的人有些紧张,说出的话也凌乱不成句子。
“可,那是女子的喜服……还没做好……男子的做好了,我放着的,阿蒙说,女子的好看,我觉得,你好看……我……”
“我知道,这女子的喜服,你一定塞不进去。那我就穿这件,你穿那男人的,算我们找这客人借了一段姻缘,好不好?大不了给他们的时候算便宜点……”
陈欢知道这是人家的衣服,说话总归有些没底气。
借的姻缘,这个说法听上去总不能长久,像是被诅咒了一般。
赵戎摇摇头,固执道:“不是借的,本就是我做的,不算借的。有月老当证婚人,我看正好。成了亲后,只要这月亮还在,我们的姻缘就还在。”
两人穿上衣服,脸颊在月光下都被一副映得红彤彤的,两人像是半夜偷吃厨房东西的小孩儿,脸上都是偷来的喜悦。
陈欢眉眼弯弯,拉着赵戎在窗户边跪下,从窗户缝正好可以见到月亮。
“我们不拜高堂,只拜天地,拜月老。”
对着月亮拜了三下,两人又对着拜了三下,他们不懂该怎么办,只是凭着混乱的记忆行事,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以后还要在一起很久,直到白发苍苍。
赵戎拿了酒,要和陈欢喝交杯酒。
陈欢不会喝酒,舌尖在杯沿碰了碰,被辣得流了泪。他正准备忍着味道喝入口,赵戎便吻住了他,将嘴里的酒全渡给了陈欢。后面,连着陈欢杯子里的酒也这样渡给了他。
陈欢有些晕乎乎的,赵戎还在哄他:“只喝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喝了。”
陈欢的脸变得更红,不只是衣服映上的颜色,赵戎舔了一下嘴唇,忍不住低下头继续亲他。等到陈欢没了力气,双腿发软,才放开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陈欢还傻傻地问他:“我们是成亲了吗?成亲了吗?”
“对,成亲了。”
第二十三章
徐仲林靠在藤椅上,脸上满是虚情假意的笑。
面前,是从上头来的两位人物,亲自下来让他放过陈向东。
沈前费尽了口舌,徐仲林在半空中吐了个烟圈,还是为难地摇摇头,回应道:“这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督察能决定的事情,想必您二位也明白。”
这两位人物,一位姓沈,一位姓舒。
沈家的二儿子和舒家大儿子,现如今在中央政府担任职务,认识的人都该给三分面子。
沈前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着急,忙道:“仲林,你这样做,会得罪好几家人,有什么好处呢?你快放了他,我们回去也好交代。”
沈前只想着快点交差,可以回家,可惜徐仲林这人老是和他打太极,狡猾得很。
徐仲林已关押了陈向东半月有余,他想,将陈向东放出来他才真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上头好多人都拿陈向东的东西,想要继续吸血,也正常。可是要放陈向东出来,不可能。
舒檠只在一旁静默地立着,并不搭话,话多半都让沈前说了去。
上头分成两派,一派让他找个由头杀了陈向东,另一派让他放了陈向东。徐仲林莫名想到了被锁在家中卧室里的小东西,想要快些回家。
徐仲林给沈前使了个眼色,说:“这太阳也快落下了,你们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沈前,你和舒先去酒店歇息吧,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好东西。”
沈前爱玩,徐仲林都给他准备好了。
沈前了然点头,招呼舒檠一起去,舒檠只是腼腆一笑,说:“我先不去了,我姨父家就在城东,我去姨父家歇一晚便好。”
听见这话,徐仲林也笑了,理解地说:“亲人间,好久不见了,是该见一面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徐仲林是地头蛇,却也怕这地盘被强龙围攻收了去。
沈前被人载着去了酒店,徐仲林嘱咐手下的人盯着舒檠,一有动作便马上告诉他。
接着徐仲林便去了关押陈向东的地方。
陈向东并未被关在一般犯人的监狱,而是被手臂粗的锁链锁在地牢里。脸上、脖子上、手上……只是看得见的地方,都是伤痕淤青,有些地方还翻出些崭新的皮肉来。
守着陈向东的人朝他脸上泼了冷水,陈向东像是有些痉挛,手指止不住地轻微颤抖。
徐仲林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手里拿着带倒刺的鞭子,问:“那些大烟是哪儿来的?”
陈向东低着头,喉间发出悲戚的哭声,还是不说话。
徐仲林的鞭子便抽了上去,鞭子上的刺透过陈向东穿的衣裳陷进了肉里,陈向东又开始呜呼哀哉,气息奄奄地唤救命。
“救命?那你倒是说说,那些大烟是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的。”
陈向东抬头看他,眼里是通天的恨意——徐仲林想自己供出秦三元,这就是想让他死!秦三元定会杀了他!若他不说,徐仲林也会杀了他!自己没有活路!
“说吧,说了我就让你逃出去,陈老板家大业大,逃出去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总是好的,陈老板,您说呢?”
徐仲林弯下身体,用手下人递过来的枪轻轻敲了敲陈向东的头。
陈向东终于败下阵来,口里说出了徐仲林想听到的三个字:“秦三元……都是秦三元逼我的……秦三元还逼我把我儿子送给他弟弟……秦三元无恶不作,罪大恶极……只求督察能放我一条命苟且下去,余生便再也不会出现在月岭城……”
“陈欢那句别记。”
一旁的书记官记完了,又让陈向东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怎么删了那句话?”陈向东手腕处见了骨头,拿着笔的样子尤为怪异,写字时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对徐仲林阴森地笑起来,问:“不是事实吗?这是要拿到中央政府去看的文件,怎么能造假呢?还是说,你和莫家有什么关系?才这样逼迫陷害我?”
陈向东坚信自己发现了徐仲林的破绽,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此刻还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徐仲林子弹上膛,扣动扳机,扭过头不看他,闭眼答道:“有没有关系,都和你无关了。”
第二日,沈前和舒檠又来了,徐仲林将陈向东那份文件扔到二人面前:“陈向东昨日下午已被放走了,不过,秦三元应该不会放过他,想必是已经离开逃去了某地,你们要回去吗?”
沈前眼下是一圈乌青,几撮头发杂乱地翘起来,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对舒檠眨眨眼,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舒檠微微颔首,柔声问道:“仲林,这个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