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人,如果我以后犯了错,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赶我走?”后恒问道。
介泽发现后恒将他抱得很紧,笑着安慰他:“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我不会对你生气。”
“真的?你永远不许赶我走。”后恒迫切地要他一个肯定。
“不骗你,我的小孩,我护着,全城的百姓赶你走,我也会护着你。”介泽只会溺爱孩子,对他简直是有求必应。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恒松开了箍着介泽腰的手。
“北北,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本领,这样将来你就可以保护自己了,也可以……”谋得一官半职。介泽话正要出口,忽然想到现在的后恒忍受不了分别,于是硬生生的把后半句憋回去了。
“也可以如何?”后恒害怕他说下去,但又忍不住问。
“也可以保护我啊!”介泽无厘头地扯谎。
后恒很认真地盯着介泽,暗戳戳地下了很大决心。
介泽身为阁主从未亲自教授弟子本领,弟子们只道阁主清冷难近,实际上介泽是懒,懒!
他将教授学业的任务交代给六位长老,自己来明城避世而居,只有部分主阁弟子偶尔能见到自己。
或许是一时突发奇想,也或许是占星子那一句“他是你的有缘人,很罕见的。”
介泽忽然想要亲自培养后恒长大,想要这世上有人惦念着自己,才算不上白来世上一遭。
“北北,随我来。”介泽牵引着他来到了藏书室,明府的藏书室可以说是很气派了,古朴的书架上卷帙浩繁,屋里散发着淡淡的书卷味。
介泽忽然停下来,捂住了后恒的眼睛,道:“北北,你先不要看,我收拾一下。”
后恒蒙着眼睛也猜到介泽的书房有多乱,他道:“大人,我刚刚已经看到了,我来和您收拾吧。”
介泽怪不好意思地放开双手,后恒终于看到了书房的全貌,这书架上的书倒是还算整齐,这地上……
地上铺陈着毛绒绒的毯子,书卷扔得到处都是,毯子皱巴巴地乱成一团,不难想象躺在这上面的人是如何不规矩地乱动,而书架旁边有一小榻,花梨木制成,榻略待弧度,边侧镶着秀丽的云石,榻上还有一件暖黄色衣衫,衣角垂在了地上。
“其实也还好,我平日一个人住,是乱了一些。”介泽掩饰地咳了一声,他路过榻边,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哎呀,我说怎么有件衣物找不着了,原来是落这儿了。”
后恒心道:“我都知道,别掩饰了。”
“这里的书随意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先不要问我,待每卷看完以后,还是不懂的话,再向我询问。”介泽递给后恒一卷书道:“从今开始,每日至少看一卷,不可间断。”
后恒展开书卷,看清这是丑阁术法,尽是一些生僻拗口的咒语。
后恒看着这拗口的咒语问道:“大人,这些是否需要记下?”
“不需要,读几遍便好,待你熟悉后,自然而然便记住了。我当时读一遍便记住了,所以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你如果乐意可以去记记。”介泽俯身拾起几卷书,搁置在架上,他忽然看到一卷竹简上的捆绳松开了,他挑下这截绳,道:“北北,过来。”
后恒不明所以,听话地走过去。
介泽二话不说拿着绳段在后恒细细的腕上松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繁复的结。
“大人,这是……”后恒问他。
“你猜,猜对了就告诉你。”介泽轻快地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尘,又道:“不许解开,你只能盯着看。”
后恒:……这样复杂的结,就算双手解也很困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丽娘:我滴个乖乖,明主克妻!!!
后恒:我承认我自私……
介泽:我莫得感情。
明夷待访:我也是个莫得感情的感情流选手。
☆、心之所向
介泽性喜萧散,又因为耳力过好,所以院落里没有一个下人,他本以为后恒来到明府,会给明府添很多热闹,结果……
这孩子太安静了。
后恒每日早早地起床,自己弄一些吃食果腹后,便静悄悄地去藏书室了,待介泽晚睡后,才能听到暗室门的轻响。
这日,介泽没骨头似的半躺半坐在秋千上,就着旭日阳光,和着春日清风,日常地虚度着光阴,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好累啊,索然无味。
难怪先阁主退位时那般解脱,介泽微微地晃悠着秋千,心道:哪天我才能解脱?那时候说不定都没人发现我走了吧,一个人孤零零地消散,一个人……
“哦!对了,忘记后恒了。”后恒过于寡言少语,以至于介泽忘记了他。介泽轻飘飘地落地,风风火火地跑去藏书室,
“这孩子不贪玩不挑食不爱笑不多说也不粘人,该怎么办?”介泽没打声招呼就急急地推开书房的门,朝里面唤道:“北北出来玩儿了!”
后恒正投入地记着一卷书,介泽忽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他将书卷掉到了毯子上,后恒弯腰正欲捡起书卷,介泽直接上来将他带出书房。
“大人,不用这样,我读书便好。”后恒挣开束缚,就要返回书房。
“读书读傻了怎么办?我无聊,你来陪我说说话。”介泽拉着后恒的手拽着他去了园中。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为老不尊教子无方?”介泽郁闷地嘟囔着:“北北,你一直呆在书房里,万一哪一天我猝死了,你是不是都不会发现?”
“大人,不要说这样的话。”后恒正色道。
“我虽然是不死之身,但是总有死去的一天,没有任何征兆,人忽然就没了,哈哈哈哈”介泽低头看了后恒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觉得好笑,表情甚至有些伤怀。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今天来练习箭术。”介泽总有办法将玩乐说得很上台面,他把后恒带到秋千上,解下后恒腕上的结。
“习箭术,首先要练目力,你需要全身心地去观察目标。”介泽将绳子的一端结在树枝上,另一端卷了好几个小结,团成一个小球,然后他吹口气,让小球随风晃荡。
“好了,北北,你坐好,盯着小球看,我等会儿会问你,小球上有几个结。”介泽只是想哄骗后恒荡秋千随便扯了一个理由罢了。
“抓紧了,开始了。”介泽推着秋千,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
后恒按理去观察小绳球,无奈秋千晃得幅度太大,加之小球随风摇摆不定,后恒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绳线划过的虚影,他凝神静气还是没办法看清,不过……他想通了一件事。
这根本不是练习目力,这完全是陪着介泽瞎玩,因为他听到介泽没心没肺地笑得很开心。
这不是消磨时光吗?难道他每天就这般空闲,这般无聊?
“大人,您每天就这样虚度光阴吗?”后恒忽然出声问介泽。
“对啊,不过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你要不要听听?”介泽停下晃动的秋千,难得不嬉笑了。
“愿闻其详。”后恒回答道。
“就是把你养大啊!看你成才,看你成家立业,见证你建下的不世之功。然后……”介泽道。
后恒扭头看着介泽的眼睛,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等死……”介泽一想到这里就感到人世无趣,目光也黯淡了几分。
后恒忽然体会到了他的悲哀,这样活着一定很无趣吧。
“北北,练习目力,你需要观其微察其动,习箭不仅仅需要眼睛,还需要感受调动一切感官。”介泽按着后恒肩膀,将他身子调正,俯身倾耳低语道:“万物皆暗,唯其独亮,逐光而往,由心而生。”
后恒听着这句话分外耳熟,似乎在哪卷书上见到过,他随之低语:“万物皆暗……”丑阁术法的确异于常规,这句话出口后,后恒眼中万物失色皆成灰白,忽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有些慌了。
“北北,不要害怕,只盯着目标物就好,慢慢来。”介泽的声音自后恒耳畔响起,后恒稳住了心神寻找那微小的目标物。
他终于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小线团,然后如介泽所说,放空一切盯着目标看,直到目标物发出一丝微光,后恒才看清了小线团,那线团随风而动,晕开一圈圈光的涟漪。
这时介泽又发声了:“看到那抹光亮了吗?尝试着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