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邪望向老蒲,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蒲看着胜邪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记住,届时无论小姐说出多么伤你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至于以后……”
老蒲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祁佑,喃喃道:“看天意吧……”
“好,”胜邪坚定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老蒲叫住了他,吩咐道,“小姐此刻不一定愿意见你,你趁没人了再去找她说,不要惊动了国公府。”
“好。”胜邪记下了老蒲的话,转身便走了。
定国公府,和铃轩内。
沈清婉悠悠转醒的时候,屋中已是一片漆黑。
沈夫人叮嘱熄掉了所有的灯,让她好好休息。
丫头婆子也都退下了,只有春兰在外间守着夜。
沈清婉躺在床上,睁开了眼,默默盯着床顶出神。
她如今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澈,情绪却如一潭浊渊。
沈清婉垂下眼眸,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衣,坐到了窗边。
她又点起了一盏灯,幽幽的烛光只照亮了一个角落。
记忆如巨浪般涌来,将她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
沈清婉的手轻轻拂过身下的罗汉床,想起祁佑从营州回来那日,自己也是这般坐在这儿,与他说着话。
那时的自己欢喜不已,又不敢表现出来,竟是不争气地哭了。
可祁佑便是一直耐心温柔,抚平她心底所有的不安,将她轻轻抱着。
沈清婉沉浸在回忆之中,脑海里的同一张脸,却是眨眼间变得冷血无情起来,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没有一丝怜惜。
他口中毫无温度的吩咐,一句“把她扔到冰湖里”,仿佛是在说一个物件一般。
沈清婉浑身一个激灵,那日淹没头顶的湖水似乎又笼罩了她的全身。
她闭上眼,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处,低声地哭泣起来。
春兰听到了动静,轻轻在外间唤了一声:“小姐,你是起来了吗?”
沈清婉停止了哭声,只嗯了一声做回应。
春兰进来内间,点了一盏灯,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得窗户咔啦地一声响动。
窗边的沈清婉吓得赶紧从罗汉床上跑到了春兰边上。
窗户被轻轻抬起,一个身影轻盈地跃了进来。
屋中主仆二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胜邪。
春兰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会儿看到胜邪倒也没什么别的念头,只觉得他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说翻进来就翻进来了。
可还没等春兰出口说什么,沈清婉竟然已经冷着脸,往前走了过去。
“啪!”
沈清婉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狠狠地往胜邪脸上抽了一耳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因后果
这一耳光之狠,让春兰吓得顿时话都说不出来。
“滚。”
沈清婉死死盯着胜邪,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指着窗户,让胜邪离开。
胜邪闻言,却是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反而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我……”
“啪!”
沈清婉咬紧牙关,又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我让你滚!”沈清婉怒目圆睁,不容一丝违逆。
“小姐……”春兰回过了神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动这么大气。
沈清婉自失忆以来,就如变了个人一般,不仅文静许多,也好说话了不少。
如这般横眉瞪眼的……春兰心下打了个颤,这倒是很像从前的小姐。
胜邪跪在地上,脸已经红肿了起来,嘴角一丝隐隐的血色,却是依旧咬着牙,不肯离开:“小姐,殿下他……”
“啪!”
第三个耳光明显无力了很多,沈清婉觉得自己的手又疼又麻,已经有点站不稳身子了。
春兰赶紧上前扶着她坐下。
“我不想听,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沈清婉的声音都变得虚弱起来,但还是十分愤怒的情绪,春兰听得清清楚楚。
“那日我也在场。”
胜邪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却沈清婉不由得一愣。
胜邪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沈清婉:“只要小姐听我说完,我便离开。”
沈清婉看向他的目光依旧是如刀子一般,可是却不再说话了。
胜邪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沈清婉默许自己说就好。
……
原在营州暴乱还未开始之前,祁佑已经着手安排北章死士开始准备此次行动。
那一日,祁佑陪着五皇子来到定国公府上,只是商议些寻常正事。
突然窗外似乎隐隐一声鸟叫传入,祁佑眉间一顿。
他借口起身,便离开了沈言珏的书房,绕着弯地向着花园去了。
“殿下。”
祁佑见到了发暗号给他的人。
此人是国公府的园丁,但祁佑从未见过他。
祁佑明白,这是贤妃安排在国公府的暗桩,虽然他从未见过,但那声鸟鸣却能让他确定这个园丁是贤妃的人。
“何事?”祁佑淡淡地开口。
“属下此刻找殿下,自然是急事。”
那园丁虽然垂头拱手,言语间却是没有一丝尊敬的模样。
这个样子,祁佑是很熟悉的。
因为贤妃放在他身边的玉柳,便是如此一人。
说是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甚至床第之事,可玉柳只听命于贤妃一人,全然没有视祁佑为主的心思。
许是因为祁佑从未染指她一丝一毫,玉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爬上祁佑的床,便光明正大地在祁佑身边做一双贤妃的眼睛了。
此刻祁佑眼前的这个园丁,也是如此。
身为贤妃安排在国公府的暗桩,祁佑从前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更何况他以暗号唤自己过来,语气傲慢,说是急事,却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样。
这哪里有一点“属下”的样子?
园丁不急不缓地与他说起来营州那边死士的安排。
原来是颜家父子今冬有新的筹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散军散得厉害,只怕入冬是灾民暴乱无法压制,故而北章原先准备的死士也许不够。
祁佑正与他说着话,耳边却听到了细碎的动静,像是姑娘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的声音。
当祁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他身后了。
祁佑怕是国公府什么丫头撞见了他在这儿和暗桩说营州的事儿,便想也没想就出手掐住了来者的脖子。
可他如何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沈清婉。
他下意识想松手,可身边的园丁是贤妃的人,此时也已经开了口。
言下之意便是要祁佑杀了沈清婉灭口。
祁佑不知道沈清婉究竟听到了多少,但自己出手那一刻,蛊虫破体而出,香气四溢,这一幕,沈清婉一定是看到了。
他看着沈清婉惊恐挣扎的模样,心头一丝异样划过。
留给他决定的时间不多,祁佑转眼就打定了主意。
他出手点了沈清婉的哑穴,丢给了园丁,借口说作意外溺亡,还让园丁立刻离开,以免被人发现破绽。
园丁不知道的是,当他扛起沈清婉往冰湖上去的时候,祁佑又出了手,以一枚石子打中沈清婉的穴位,迫使她闭气。
他原本想的,是园丁与自己离开之后,让暗处的胜邪立刻将沈清婉救出来就行。
祁佑安排好一切,转身便走了。
可当祁佑听到园丁狠狠地将沈清婉砸向了冰面的声音,那一刻,祁佑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缩。
那种心痛如绞的感受,是他从未有过的。
祁佑后悔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根本不能权衡,只有完完全全的偏心。
即使他有信心能救出沈清婉,自己原是不想让她受到半分伤害的。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就算杀了那个园丁又如何?
就算贤妃真的生自己气又如何?
就算……沈清婉知道自己其实并非看上去那样孱弱,更是个心机叵测的人,又如何?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她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更重要的事吗。
就在他想要转身去救沈清婉的时候,胜邪却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沈八小姐的丫头来了。”胜邪出言提醒道。
祁佑一转眼,见到春兰正急慌慌地跑到了冰湖附近,正在东张西望,呼唤着沈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