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铮愣了,真是想不到,他这位最爱讲大道理,一向理智到令人发指的太太,居然也说得出这么孩子气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你呢,你不也姓宁么,宁唐氏?”
奉九看了看仰起小胖脸,懵懵懂懂围观父母斗嘴的芽芽,一个已经到了嘴边的“呸”字还是不得不咽了下去。
宁铮早看到一边憋笑的秋声了,赶紧把她叫过来,让她说个明白。
秋声自然乐于给宁司令解惑:原来奉九想着,喂鹰胡同有大白鹅、有海东青,虽说都凶猛了些,但还挺好玩的,就想着带芽芽来开开眼界。
没想到初生牛犊不畏虎,芽芽一落地,看到摇摇摆摆走过来的神气活现的一队大白鹅,也不知怎么想的,上去一把就捏住了头鹅的脖颈。
她年纪虽小,但出手快若闪电,谁都没想到她能一抓即中;头鹅大概也没想到,估计也觉得很窝火,更没面子——毕竟它在此地已逍遥快活了三四年,还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头鹅一急眼,来了个白鹤亮翅,大翅膀一抖,这就是信号。
其他的鹅自然是“唯鹅首是瞻”,马上跟进,各个跃跃欲试地要上来把这个矮墩墩的两头身小胖妞斩落马下,啊不,用嘴把她的胖屁股拧紫。
原本一旁担任警卫工作的侍卫和干杂活的下人自然大惊失色,赶紧扑上来,一人一头,很快就把一队平日里训练有素、队型排列整齐紧密的大白鹅扑得东倒西歪,生怕真的伤到了宁司令的宝贝闺女没法交差。
原本一旁担任警卫工作的侍卫和干杂活的下人自然大惊失色,赶紧扑上来,一人一头,很快就把一队平日里训练有素、队型排列整齐紧密的大白鹅扑得东倒西歪,生怕真的伤到了宁司令的宝贝闺女没法交差。
原本在大白鹅队伍上方低低盘旋,打算伺机吓唬吓唬小把戏的海东青一看这阵势,马上识相地一个鹞子翻身,遨游九天去也,不蹚这趟浑水了。
奉九气坏了,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闺女胆子比院子里摆的荷花缸还大——一般孩子的正常反应,不是应该害怕的么?怎么芽芽见了比她高一头还多的大白鹅,居然没有一点预知风险的能力?
生平头一次,奉九“啪啪”地打了胆儿肥的芽芽几屁股板子。
从小被宠着长大,除了出生时被接生的汪大夫拍了几下,再没被打过的芽芽可不干了,立刻把嘴咧得老大,哭得嗓子眼里的小舌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奉九一打完就后悔了,屏息静气地等着姑娘嚎了会儿,顺便数了数她长了几颗小牙,满意地觉得姑娘肯定不缺钙,想着过一会儿就哄哄她。
没想到人家毫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奉九只好厚着脸皮伸手要抱她;没想到小丫头很不给面子,一撅哒一撅哒地扭着身子就是不让抱。
奉九伤心了,她从十二岁开始带不苦,以前也带过妹妹奉灵,哪个不是特别把她当回事儿,恨不得打板儿供起来似的崇拜着,还敢给她甩脸子?从小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奉九完全不能接受亲生女儿的嫌弃。
于是乎悲从中来,本来她到现在体内的激素水平还是不稳定——从怀胎不易开始,在心底里跟自己痛诉家史,孕吐、破水、转胎位……一样样细想起来,女人到底为了什么要生孩子呢?就为了生出一个气自己的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于是乎悲从中来,本来她到现在体内的激素水平还是不稳定——从怀胎不易开始,在心底里跟自己痛诉家史,孕吐、破水、转胎位……一样样细想起来,女人到底为了什么要生孩子呢?就为了生出一个气自己的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所以说奉九这样刚做母亲的也真够呛:自己就没受过屈,也不懂得退让;到底是一岁多的芽芽不懂事,还是二十一岁的她不懂事,这可真是见仁见智了。
宁铮听完秋声的叙述,颇感无奈。
他看了看气鼓鼓的奉九,再一看把脸蛋贴在自己胳膊上,总用一双大得过分的黑眼睛偷瞧她娘亲的芽芽,知道还是闺女是先缓过这个劲儿了,有门儿。
于是低声跟芽芽说:“看看,芽芽都惹娘亲生气了,她都哭了……娘亲带你多辛苦啊是不?快去哄哄她。”
芽芽已经开始蹦词儿,还说不成句儿,但其实大人说什么她都懂。
哭也是个力气活儿,所以又哭了会儿后,早就不干这傻事儿了。
小人精心里权衡一番,决定可不能再得罪爹爹了,于是重重地点点大脑袋,离开父亲的怀抱,颤巍巍地向母亲走去。
芽芽拉拉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娘亲的长裙角儿,奉九拗了拗,还是转过头低头瞧她,她不失时机地露出自己所有的小白牙,冲母亲谄媚地一笑,接着就把小胖脸贴到奉九腿上,嘴里哼唧着“娘、娘”,蹭啊蹭的没完没了了。
宁铮在后面看笑了,赶紧过来做和事佬,柔声劝着奉九。
宁铮在后面看笑了,赶紧过来做和事佬,柔声劝着奉九。
奉九不搭理他,蹲下身子,把住芽芽的两条小胳膊,直视芽芽清澈的大眼睛,严肃地对她说:“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上手掐大白鹅了,听到没有?”
芽芽卡巴卡巴大眼,点点头。
“以后得听娘的话,不许闹脾气。”芽芽心里想什么不得而知,反正犹豫了一下后,终于无奈地点了头。奉九马上喜笑颜开,变脸一样,啄了啄宝贝闺女的胖脸蛋儿,娘俩又相亲相爱地搂在一处,早把一旁张着胳膊,等着抱抱的宁铮晾脖子后头去了。
宁铮哑然失笑,得,自己又成多余的人了。
他有预感,奉九的急脾气,早晚得被芽芽给磨个精光。
临走前,他从娘俩那收获了很多很甜蜜的吻,足够撑着他过完随后没有她们娘俩的个把月。
不过宁铮可没想到,家里的娘俩不用他操心,反倒是他自己,成了让人操心的对象——他病倒了,而且很重。
他是在五月份中旬离开北平赴南京召开国民会议期间感染的伤寒。
在此次行程中,他不仅会见了江先生等一干政要,还与南方、中南、盐业等四大银行商谈来东北投资兴办实业之事;在此期间,他也频频接受媒体采访,或当众发表演说,多次表达了他对国家“和平”、“统一”的热望。
五月二十日离开南京时,江先生亲临机场,欢送宁铮这位“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仅次于自己的二号人物。几天后,宁铮说到做到,借给南京军政府继续讨伐广东“叛军”的二十架飞机已飞抵北平。
五月二十日离开南京时,江先生亲临机场,欢送宁铮这位“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仅次于自己的二号人物。几天后,宁铮说到做到,借给南京军政府继续讨伐广东“叛军”的二十架飞机已飞抵北平。
过于紧密的行程、巨量的工作,终于让宁铮积劳成疾,返回北平后就病倒了,随行黄医生诊治后,建议入院治疗。
六月一日凌晨,发烧并已陷于昏迷的宁铮离开了在北平西城区寓所,住进了协和医院那座绿色琉璃瓦覆盖的老五楼。
因为宁铮的病情,江先生原本想联合宁铮发表联电,宣布对广东方面不安分的军阀——“南天王”陈济棠的讨伐,也不得不延期了。
虽然伤寒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但在那个医疗还不发达的年代,一个感冒都可能要人命,而这次昏迷,也让他不得不收了原本轻忽的心思,认真配合治疗。
这次南京之行,奉九并没有陪同,直到支长胜来电告知宁铮住院,惊惧之下,她马上带着芽芽启程前往北平。
由于预感这次呆在那里的时间会很长,应该不少于四个月,而且宁铮现在也是不得不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先用来处理华北地区遗留的晋军整编等棘手问题,所以奉九带了很多生活用品前往。
很快,北平的住所都被她和芽芽的物品填满了。
即使是卧病期间,一伺病情稍见好转,找宁铮汇报工作的下属也是源源不绝;需要做出决策的也是大小事情不断,根本无法像奉九期望的那样,完全彻底地抛开杂务。
这样的现状直接导致宁铮病情反复,也可以说这是自他上任东北总司令一职以来,三年多积累的辛劳困苦的一个总爆发,所以来病急、起势猛,颇有点积重难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