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穿着钉有金色铜纽扣的白色演出服的法国海滩乐队趁着刚才的仪式也来到了现场,配合着钢琴师,奏出了让人心情欢快、舒适放松的乐曲。
婚宴随之开始。
这次双新人的婚宴采用的是被称作“薄肥”(buffet)的客人自取的就餐形式,其实就是发源于北欧海盗、流行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的自助餐。
不过在这个时代,自助餐还没有推广开来,所以很多见多识广的客人也觉得这种就餐方式很是稀奇:几十条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条桌上面,早已摆好漂亮的西式骨盘和银质刀叉,而在一旁的五大长条桌子上,已经摆了很多适合夏天食用的西式菜品和甜品、饮品。
不过在这个时代,自助餐还没有推广开来,所以很多见多识广的客人也觉得这种就餐方式很是稀奇:几十条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条桌上面,早已摆好漂亮的西式骨盘和银质刀叉,而在一旁的五大长条桌子上,已经摆了很多适合夏天食用的西式菜品和甜品、饮品。
婚宴部分,两位新郎也是有志一同地找了宁铮二哥宁铖负责,这位著名的美食家听了婚礼举办的形式,和主宾的身份后,略一思量就指定了京城两家西餐厅来负责此事,菜牌更是他和两家主厨反复推敲商定的。
宁二爷这位享誉全国的美食家一出手,两家西餐厅如临大敌,主厨加西点师傅各个撸胳膊挽袖子地大干一场,务必要把席面整治得漂漂亮亮,尤其对面还是同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就较上了劲儿,生怕丢了份儿。
这两家西餐厅分别是哈尔滨华梅西餐厅北平分店和天津起士林,以俄式和德式风味为主,兼具法意餐点西餐,这两家西餐厅可以说占据了当时民国西餐的半壁江山,极富盛名。
此时,各位参加婚礼的来宾已经陆续起身,拿过一个个盘子,盛着自己挑选的食物,再三三两两地坐到长条桌旁,一边吃喝一边谈笑。
两对新郎新娘也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跟亲朋好友打招呼,接受大家的祝福。
两对新人的朋友略有重叠,正好提供了一个认识新朋友的机会,所以整个海滩上觥筹交错、寒暄声不绝于耳。悠悠的弦乐和着海涛,不时传来水晶杯子相撞的清脆碰杯声。
奉九挺着大肚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荷兰水”,只可惜连块从北平的“义和冰窖”拉来的碎冰都掺不得,真是遗憾;跟宁铮一起接受大家或探究、或欣赏的目光,时不时有人上前介绍自己和家眷,奉九应对得体,好在大家也都识情识趣,早看出一旁的宁司令脸色淡淡的,揣测下大概是生怕把自己月份已不小的太太累着,所以没一会儿这样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正好柯东爵士来找宁铮说话,柯先生是老帅的老友,去年老帅遇难,他还不远千里奔赴奉天吊唁,属于世叔世侄的关系。
奉九含笑听了一会他们的谈话,眼睛就忍不住偷偷溜到一旁的餐桌上:别人都去吃了,只有她除了一杯汽水在手,还一直不得动弹呢。
宁铮一边说话一边分心注意她的需求,看到她灵动的眼波向旁边一瞟,宁铮哪能不知她所想,立刻伸手在她腰上一按,示意她赶快去。
奉九于是冲着柯爵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柯先生一脸明了地笑了,“我还没谢谢你帮我那个木头疙瘩儿子找了个好媳妇儿……快去吧,有身子的人就是容易饿。”
奉九赶紧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然后就乐呵呵地直奔餐桌而去。
柯东爵士感慨地看着奉九的背影:“瑞卿,你是找了个称心的,Robbie也是,你们都是赶上了好时候啊。”Robbie就是柯卫礼的英文名字。
他自己的正妻是父母之命,又不生育,自然不大如意,但也无法休弃。
而柯卫礼的生母是正妻的表妹,嫁过来做了平妻,与自己情投意合,共生了三男七女,只是还有表姐正妻在那杵着,所以总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最近更是干脆出了家,柯东爵士一叹:缘来缘散,人来人去,都是命。
宁铮对于世叔家里的事儿自然明白,只能出言安慰,柯东转念一想,宁铮父亡,年纪轻轻坐在这么个位置上,比自己可不易多了,又转过头来给他打气鼓劲儿。
奉九自然不知道他们后面的谈话,她早一路溜达到餐桌这边打算大快朵颐了。
奉九现在的食欲,很是惊人,甚至到了宁铮不得不限制她的地步,生怕胎儿太大不好生产;并暗自思量,肚子里的肯定是个馋丫头,嗯,也可能是个馋小子。
天津起士林的德式西餐自不必说,奉九已经很熟悉了,也不大感兴趣;她是奔着头一次在北平开店的哈尔滨华梅西餐厅的著名俄式大菜来的。
这俄式大菜看上去至少就没让人失望:各色佳肴小山一样堆在巨大的光可鉴人的椭圆形银质餐盘里,有奶油鸡脯、烤奶汁鳜鱼、炸板虾、铁扒鸡等等,汤品有罗宋汤、奶油蘑菇浓汤,颜色红亮,香味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特色主食则是俄式槽子面包,还有各式甜点甜品,据一旁站着有会儿功夫、专等着给同好三弟妹介绍的宁铖说,槽子面包是用特制的啤酒花工艺发酵的,而且必须用黑龙江柞木炭烘烤,这样的话面包里会有种很少有的清香浓郁之感;特色饮品则是格瓦斯,是用面包干发酵酿制而成的,颜色类似于红啤,酸甜适度,是一种无酒精的发酵饮料,夏天饮一口最是清凉。
宁铖特意给奉九倒了一杯,说孕妇也可以喝,在饮食方面一向勇于接受新鲜事物的奉九于是喜滋滋地端过来就喝了两口,杯子一撂下,刚想发表点“饮后感”,斜剌一只手已经伸过来虎口夺食。
宁铮拿走她的杯子,对着日头照了照,蹙眉道:“看着还是太像酒,万一有什么不知道的成分,对你对孩子不好呢?喝两口得了,知道什么味儿就可以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格瓦斯一饮而尽,这家饭店自酿的味道出奇地好,他颇有意犹未尽之意,但看着一旁气得要跳脚的太太,只能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拉着奉九要去吃点更安全无害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格瓦斯一饮而尽,这家饭店自酿的味道出奇地好,他颇有意犹未尽之意,但看着一旁气得要跳脚的太太,只能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拉着奉九要去吃点更安全无害的东西。
奉九不想走,暗暗伸手扭他腰上的肉,宁铮忍着疼又忍着笑地搂住她的腰,顺手把她作乱的手摁住。
一旁的宁铖无奈地揉揉额角,“三弟,你也太紧张了。”
谁家没怀过孩子似的,就你事儿多!
此时又有宁铮以前在欧洲的旧识找宁铮说话,宁铮做了简单的介绍,两人就站着闲叙了。奉九微笑着致意,马上抓紧机会脚底抹油地再次溜走。
北戴河的海蟹极有名,奉九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壳壳剥好的蟹肉,知道这种海蟹才最对她胃口,肉质鲜美紧实,相比之下,阳澄湖大闸蟹还是差点意思。
不过,蟹肉性寒,对孕妇只怕也是不好的。
奉九想着,只吃一点点,应该无事,她仔细地左右看看,宁铮还在不远处跟人闲聊,应该看不到她。
她背对着宁铮,遮住面前的海蟹,慢慢伸长了手,拿起一壳蟹肉,放到自己餐盘里,动作迅速地拈起一只小勺,挖出一点,刚往嘴边一送打算享用时,一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指节处有疤痕的修长的手伸过来坚决地盖住了小勺,又顺势要拿走蟹壳。
奉九叹了口气:这家伙是后背也长眼睛了么?
她随即堆起一个笑,把小勺往他嘴边一伸,“呶,你吃,你吃。”
宁铮本来绷着脸,气她自怀了身子在饮食上总有些任性,没想到她来这么一手儿,随即笑了开来,无奈地说:“淘气。”
但还是伸舌把一勺蟹肉一卷而尽。
接着对奉九说:“再忍三个月,我们就挺过来了,好不?我也忍着不吃,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行不?”
奉九没想到,自怀了孕,居然是在吃的方面受到的局限最大,真是没辙。
奉九赌气地说:“这辈子,我就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
宁铮一听急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嘴,“不许乱说。我们怎么着也得有三个孩子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