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87)

“收手吧,临涯。”沈景之缓下语气,“现在还来得及。”

临涯微微睁大眼,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他语重心长道:“毓秀山和万足山的阴魂已经送入轮回道,养魂灯的这些妖魂魔魂,我看也养得差不多了,将它们也送去转生吧。那些没长好的就继续养着,等哪天养好了也都送走。你回你的毓秀山,那里灵气充沛,有助于你重新长出新魂新魄,反正你是天生神明,百万年千万年都等得起,你祸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权当是对你的惩罚了。”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苍无君或许会因为亲手杀了你记住你一百年,一万年,然后呢?他可是与天地同生共灭的神,时至今日恐怕连他自己活了多少年都记不清了,你还指望他能记住你一辈子?他的一辈子,你赌得起吗?”

“闭嘴!”临涯终于开口,眼神阴冷无比,“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少用那种说教的语气和我说话。”

又扎中一刀。

沈景之没指望能劝服他,能看到临涯气急败坏他心里就舒坦:“我只是提个建议,我他妈巴不得你去死,像你这样的搅屎棍,死几百次都不能消我心头之恨。我只恨自己实力不足,不能亲手手刃了你。不过我刚才的话也不是惺惺作态,你要实在放不下他,那就活着,苍无君命长,保不齐再过个千万年,他彻底忘了临涯这号人,到时你应该也脱胎换骨了,说不定能再站在他面前,和他说上两句话。在一起就别想了,这家伙只能是我妹子的男人。”

“我让你闭嘴!”

“好吧好吧。”沈景之耸耸肩,“说几句实话你还不爱听,我也是随便说说,苍无君来不来还不一定,你进来有些时候了吧?你看他理吗?”

临涯低下头,再次沉默。

花语却有些一言难尽,见沈景之颇有点洋洋自得,忍不住道:“别说临涯,我都有点想打你。”

沈景之嘿嘿一笑,还想说点什么,听身后传来叶彰的声音:“秀黎,感觉怎么样?”

花语手结着印,一脚踹在沈景之小腿上:“快去看看。”

“哦哦。”

念止眼周布满血迹,左眼被半干的血液黏住,不大能睁开。沈景之沾湿袖口,反复替她擦了几遍:“还好吗?”

念止有气无力地靠在叶彰怀里,声音嘶哑:“不好。”

“我看你也不是很好。”沈景之重新探了她的鼻息,比昏迷时候强了点,暗自松了口气,“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灵力恢复没?”

“回来?”念止迷茫地转了转脑袋,视线在不远处坍塌的湖心亭上停了停,气若游丝,“这是……万荷湖?”

“是万荷湖,花都被临涯那畜牲毁了。”

念止哂笑:“临涯……他连花都看不过眼吗?”

沈景之心说他哪是看花不顺眼?分明是嫉妒你夫君对你疼爱有加。临涯的心思念止八成不知道,目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够让她糟心的了,沈景之体贴地选择隐瞒。

“你灵力要是恢复了,先把血给止住,刚才越哥给你疗伤,没起作用。”

“越哥?你怎么喊他哥哥了?他比你还小两岁呢。”

沈景之想问她怎么知道的,转而明白过来,那天在竹楼的谈话她听到了:“他几千岁的神了,我下个月才二十二,年轻着呢。”

念止弯起眉眼:“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姐姐?”

“我不一直叫你姑奶奶吗?”沈景之将袖子泡进水里涮了涮,拧干水分擦掉她重新流出的血液,“你快试试灵力恢复没,血流成这样,怪瘆人的。”

“就让它流吧,反正也死不了。”

叶彰从他们的对话里寻摸出点信息,对沈景之说:“你是凡黎。”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于越听了这话,也转头看向沈景之。

“你没告诉他们?”念止讶异道。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除了司悟不要轻信任何人。”

“你倒是听话。”她挣扎着坐起来,叶彰小心地扶着她的后背。念止本想站起来,侧首看到叶彰紧张的神色,一瞬恍惚,眯了眯眼,试探地喊了一声,“章须哥哥?”

叶彰表情凝滞片刻,低低嗯了声。

“原来是你啊,难怪……”

难怪会豁了命的保护她。

事到如今,感慨这些也没意思,念止适时住口。借力站起来,身形虚浮地晃了两下,先抬头打量遮云蔽日的漫天凶魂,再去看结界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男子。

“临涯?”她不大确定,“还是大哥?”

“临涯。”沈景之回。

“难怪站在那儿就让人浑身不舒坦。”念止轻轻挣开叶彰和沈景之,步子有些踉跄,歪歪斜斜地往结界外走。

“念止!”

“秀黎!”

沈景之和叶彰想追上她,刚迈出去两步,脚像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念止步伐很慢,脚落在水面上,激起几圈水纹。她背对众人,沈景之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脸上的伤口在急速愈合,素白的脸上干净无暇,没有一丝血痕。

花语却是正对着她,将她身上的变化全部收入眼中,他怔忡地看着念止血红的双眼,嘴巴张张合合,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是……魔化?!

花语用力眨了两下眼,念止平日黑黝黝的大眼仁,现在确确实实血红得骇人。

“念止?”他轻喊。

念止对他笑笑:“在这苍无界中,能杀生的不止苍无。”

说话间,已经走到结界之外,右手抬起,将红缨枪召入手中:“临涯,可还记得,当日你是如何杀死我的?”

锈钝的枪尖迅猛击出,直刺向临涯的咽喉。

☆、有悔

“念止!”沈景之大喊。

那人是临涯,可也是淳于盘黎。

沈景之忘却前尘,和盘黎没什么手足情深,但秀黎是记得的,于越是记得的,如果念止真的能在苍无界杀人,她今天这一枪下去,杀得了临涯,也杀得了盘黎。

“你看清楚,他是你大哥。”他提醒道,“他和昆吾为临涯干了不少缺德事不假,但你这一枪下去,我怕以后后悔的还是你。”

枪尖刺入半寸,临涯的脖子上开了个小口,有血流出。

他不躲不避,也不反击,甚至没动一下,保持着方才的站姿,被下了定身咒一样。

念止冷声问他:“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把你揪出来?”

临涯这才抬头,对上她血红的双眼。

“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念止似笑非笑,枪尖往后退了退,抬起他的下巴,“你一点都没变,纵然宿在我大哥的躯体里,我还是能嗅到你身上散发的恶臭,令人作呕。”

“临涯。”

她郑重地喊他的名字,问他:“走到今天这步,你可有悔?”

临涯无喜无怒的脸上陡然浮现一抹嘲讽的笑:“这句话,谁都可以问我,唯独你不行!”

“你想听谁问?”

临涯不语。

念止心念一动,轻阖上眼,不多时睁开,眸色已黝黑如常。她收回红缨枪,左手爱怜地抚过枪身:“苍无,出来。”

简短的四个字,让临涯瞪大了双眼。

他来了?

亦或,一直都在。

看着淳于秀黎光洁无暇的脸,他终于意识到什么,自嘲地低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苍无,你够狠!”

哭了?

沈景之匆匆一瞥,没看清楚临涯就幻出一柄长剑,向念止袭去。

苍无君在附近?

临涯的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他一头雾水,感觉脚上一轻,尝试着动了动,果然能走了。他走到没回过神的花语跟前,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花语君,花语君?”

花语条件反射地脑袋后仰,临涯现在无暇操控凶魂,凶魂在半空漫无目的的飘荡,他手上放松,没再结印,一巴掌拍开沈景之的手:“干嘛?”

“临涯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念止入魔了?”明起从后面走来。

其余人闻声,也都围拢过来。

司悟皱眉道:“方才,我也感应到一阵强烈的魔气。”

花语被团团围住,梗着脖子嚷道:“都来问我,我哪儿知道?”视线越过众人,看到神启携尔岚缓缓走来,“问神启去,那老妖怪近来行事诡异得很,他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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