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77)

沈景之下意识想挣扎,可惜使不上劲,只能皱眉闷哼。

临涯眸中闪着兴奋的光,指尖凝出一根白色光线,探入地下,不多时便提出阵眼。

比起上次,双刃似乎更破旧了些。沈景之恍惚地想。

许是上次浪费了太多时间吃了闷亏,临涯这次十分干脆利落,抓起沈景之的手握上其中一把刀刃的刀柄,用力往后一甩,刀刃横飞出去,擦着于越的侧脸钉入他后方的一棵松木。

登时山摇地动,万魂齐鸣,另一把刀刃摇摇欲坠。

临涯脸上的笑意愈发肆意,如法炮制,将另一把刀刃甩出镇魂印。不待沈景之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再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人踢出去半米。沈景之咬牙闷哼,只觉内脏破碎移位般难受。

“小景!”司悟瞳孔紧缩。

沈景之动不了,只能虚无地扯扯嘴角,力不从心道:“我,我没事,能撑得住。”

能撑住。

撑住了,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样?

沈景之无暇细想,只见镇魂印幽蓝色的光渐渐暗淡下来,阴魂的吼叫不似刚才那么激动。一缕缕黑色烟雾从地下钻出,顷刻间遮云蔽日。

临涯伸手,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炉,将小炉往半空一抛,漂浮的阴魂仿佛受了吸力,全往小炉里钻去。不消一会儿,四周的光线又恢复原样,再寻不到一丝一缕的阴魂。

十几万,就这么没了……

四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怔怔地看着那只玉白色的小炉回到临涯手中。

那应该就是炼魂炉了。沈景之猜测。

临涯并不多看一眼,五指一屈,玉白小炉便不见影踪。他微微侧首,唇边噙着冷笑,白色光线抛出,将四人捆在一起。开启移位门,紧接着赶往毓秀山。

为免中途再出岔子,他一刻也不想耽搁。

这一次,他没动沈景之,提出阵眼后,拉过司悟的手覆上红缨枪,眼里的激动兴奋几欲化成实质。

“等我解决了它们,呵呵,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呵呵呵……”

完了。沈景之闭上眼,心里再默念了一遍——完了。

现在的临涯他们尚且不是对手,等得到这三十多万阴魂,根本想都不用想。

不,兴许也不用多想。听临涯的意思,是打算将他们一起收了,司悟的妖魂,于越的神魂,还有他们三个的灵骨,临涯哪一样都不舍得放过。

临涯的目标,不是他们。沈景之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临涯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重生,更为了复仇,他所恨的,是明起君和花语君,是念止,甚而是这三个背后的苍无君。

他们,只是这数十万棋子之中的几枚,看上去分量较重,归根结底依然是棋子,任他摆布,任他舍弃。

沈景之觉得有点可笑,笑那个试图主动出击,除掉临涯的自己。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的那点小聪明显得十分可怜,也的确可笑。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痛恨临涯。痛恨他的强大,更痛恨他的自私,为了他的一腔私怨,他们就得去死。

两千多年前的三十四万六千二百个将士,秀黎,凡黎,如今的段弘文,司悟,叶彰,于越和他自己,还有那几个被剥皮的无辜人和无数被剔骨抽魂的妖魔……

就因为临涯一个,大家都得死。

魂飞魄散,彻底消弭。

临涯都能活着,凭什么他们不能?

临涯都能留有一丝残魂,凭什么他们不能?

沈景之猛地睁眼,双目赤红,看到的却是盘黎的脸孔。他微微怔愣,脑海里突然浮现盘黎温煦的笑脸,他搂着弟弟妹妹,坐在廊前,声音也如春风般让人安定舒心,他说:“别怕,有大哥在。”

沈景之复又闭上眼,低哂。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恨不恨的,有什么要紧?

☆、我是真的喜欢男的

听得“锵”一声兵器相击的声音,随即是临涯怒不可遏地低吼:“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沈景之掀起眼皮,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能动作了,捂着腹部踉跄地站起来。

司悟和于越已不在原处,挣脱临涯的白色光线攻了上去。

小师叔目光紧紧凝在打得火热的四人身上,准确地说,是后来出现的那人身上。

腹部疼痛难忍,沈景之找了棵树靠坐着,这才得空去看那出现及时的人。

将近一米九的个头,短发浅浅盖过耳尖,眉目英气,脸上没有多余的细纹,二十出头的模样。此刻嘴唇紧紧抿着,不难看出也动了怒。

和邬源,长得没有半点相似。

沈景之还是认出了他,因他用的那柄翠玉剑,剑身上用青色玉石凝练出两个古体字“五舟”。亏得沈景之细心,在明春苑里匆匆一瞥就记下了这两个字。能猜到邬源的真实身份,也多亏了这个。

五取自昆吾的吾,舟取自盘黎的盘,起先他也觉得这样理解有些牵强。后来仔细研究了于越那里借来的古墓资料,赫然在盘黎棺椁中提出的一支翠玉长箫上发现了两个同样的古体小字,他才信了八分。

邬源的身份,不外乎两种,要么东方昆吾,要么淳于盘黎。现在盘黎已然现身,另一个是谁一目了然。

昆吾虽跟临涯修习邪术多年,到底还是凡人之躯,只得借助翠玉剑来驱动灵力,一个不敌翠玉剑被打飞出去,紧跟着心口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飞出去十几米,重重砸在沈景之倚靠的树干上才滚落到泥地上。沈景之一个利落的翻转,才没被砸个正着。

眼看着那人伏在自己不远处,抚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沈景之强撑着站起来想去扶他,一想到这人的身份,又生生停下脚。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昆吾似有所感,抬眼和他稍一对视便躲开目光,自己扶着树干站起来。

叶彰却是喊了一声:“皇兄……”

昆吾愣了愣,垂下脑袋,几步跑过去捡起翠玉剑,朝被逼得节节败退的临涯狠狠砍去。

叶彰微眯着眼,深思片刻,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拔出短刀上前帮忙,他的突然加入让临涯猝不及防,胳膊上挨了一刀。

有血。

沈景之躲在树后,仔细观察着“盘黎”。他没像以往那样,受了伤只能看见皮开肉绽,不见半点血流出来。

流血了,就说明不是剥皮炼来的身形。

真正的盘黎,或许还有救。

他又去看昆吾,果然见他每一剑挥出去都避开了要害,似是怕伤到盘黎,行动间有些束手束脚。有两次甚至替临涯挡了司悟沉重的鞭子,背上和手臂上的衣服立时被扯开一个大洞,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不止。

司悟因他的干扰,屡次不能得手,眉宇间渐渐染上恼怒。

于越和叶彰大抵也是看着盘黎的脸下不去手,只尽力压制着不让临涯有还手的余地,并不像司悟鞭鞭直取命门。

临涯这招,属实高明。明明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没几个能真正对他下狠手。

有顾忌就容易让敌人摸到空子,于越躲避不及,硬接了临涯一掌,单膝跪地杵着剑缓了好一会儿,抹了嘴角的血想再上去帮忙时,只见身旁两道身影飞过,叶彰和昆吾也被甩了过来。光司悟一个,抵挡不了多久,便落了下风。

“神启的儿子,不过如此。”临涯哂笑着,单手攥住司悟的墨鳞鞭,反手一甩,司悟反应迅速地松了手,墨鳞鞭幻化成细密的黑色丝线,盘绕到临涯身上。指尖抛出金光,黑色丝线即刻收紧,将临涯紧紧束缚住。

沈景之一口气没吐出来,就见临涯嘴角翘起嘲讽的弧度,周身萦绕起耀目的白光,白光四散,黑色丝线破碎成无数个小黑点飘散在半空,转眼变成细小的黑色鳞片,重新排列成一条长鞭,回到司悟手中。

临涯长袖一挥,司悟脖子上凭空出现一条白色光线,那光线似有生命,从司悟的脖颈不断往下缠绕延伸,直将司悟捆了个结实。

司悟挣了几下没挣开,正欲掐诀驱动墨鳞鞭击向临涯,临涯快他一步,再一挥袖将司悟甩到红缨枪旁。他并不靠近,只驱使光线托起司悟的一只手,紧握着红缨枪,用力往旁边一甩,红缨枪受力飞出去,斜插入地。

临涯呵呵低笑,幻出炼魂炉抛到半空,只待阴魂破阵而出,自发钻进炼魂炉为他所用。

缠在司悟身上的白色光线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越收越紧,司悟脖子上的皮肉略有凹陷,面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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