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我到的时候,主校门前空无一人,倒是南部校舍传来阵阵波动。我傍晚才布置好的战场,我当然知道情况。
南部大楼外加了个电子大屏幕,正投映里面对战的情况。屏幕下站了一排人,显而易见分成两拨,一拨是辛苦加班的青少年们,另一拨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黑衣人,迪诺说的那群Varia。迪诺也在,就在沢田纲吉旁边。我注意到在一群站立的人之中,竟然还放着一把欧式高背椅,一个人大大咧咧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看屏幕。这让我很震惊——原来Varia是这么装逼的存在吗?我以为看广场电影都是该带小板凳的呢!
不过虽说挺有逼格,我还是觉得专门在学校里摆个欧式豪华高背椅吧,这事挺傻的,本质上跟那种在校服背后写“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或者“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的青少年没有区别。
我站在那儿一边啃巧克力一边震惊,那一头的Varia也注意到了我这个外来者,看他们一个个惊讶并紧接着怪里怪气冷嘲热讽的表现,我就知道原来我们以前还真认识,多半还相互看不顺眼得很。
当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如果有个老好人两头搭桥,场面往往就会好看很多。迪诺·加百罗涅就担任了这样一个角色,他不但要顾着给青少年们讲解战况,还分出精力简明扼要地向Varia们说明了我的状况。要我说,这个说明可以更简单一些,只需要表示我林中月又回来啦,不必讲明我失忆并被迫苦哈哈给人打工的悲惨境地,这样也不用有现在一群巴利安嘲笑我命大没死绝的场面了。
但泽田纲吉这群青少年很有正义感,尤其狱寺隼人——有一头漂亮银发的少年——还帮我呛了巴利安几句,这让我相当感动,进而觉得说不定跟这群青少年玩黑手党家族游戏还真是不错的选择。嗯,反正都是打工,找个好老板还是很重要的。
大屏幕上映着校舍内部的情况。按照切尔贝罗的要求,这片区域的门窗都进行了封死,顶部的储水箱不断往下漏水,营造出一种类似海上沉船的感觉,等水位到了一定程度,还会放出鲨鱼。据说灵感来自参战人的名字,呃也就是据说是我老情人的家伙,他的姓氏是“斯夸罗”,Squalo在意大利文中就是鲨鱼的意思。
……我觉得,我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名字。
这样抬头看着两个人比赛的感觉有点奇怪。记忆中——当然是上一辈子的记忆里,我也曾兴冲冲地跑到小酒馆里,顶着脸上的油彩,看着屏幕挥舞小旗,和狂欢的人群一起度过世界杯之夜。但那是无害的体育竞技,和现在发生的所谓“赌上性命的指环争夺战”是两回事。尤其那个叫山本武的少年也才14岁还是15岁?到底为了什么要在一片和平的并盛町参与真刀真枪的战斗啊?还有那个斯夸罗,居然也很认真地跟个孩子赌命?你今年是22岁不是12岁吧?
据说指环争夺战是为了决定谁能当彭格列——据说是意大利第一黑手党——的老大,也就是说战场上的两个人各自是为了他们的老大在战斗。山本武是为了我身边满脸忧色、一看就是被迫卷入争斗的小白兔泽田纲吉,而斯夸罗则是为了那边坐在椅子上翘脚的大爷。
都什么年代了,人还不能为自己而奋斗,而非得给自己找个主公或者君上么?突然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这种不爽随着战况的发展而加剧。我吃完了一包草莓味的巧克力,又拆了一包抹茶味的,在这期间,屏幕上的斯夸罗在水流间跳来跳去,一边攻击对手一边大声倾倒垃圾话,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你看你不行”“我觉得我最棒”“我马上就宰了你”“你这种用刀背砍人的天真小鬼就是不行”这么几个意思。
越看,我越觉得匪夷所思。
“中二病晚期。多动症。大嗓门。话痨。”我心有余悸地将剩下的抹茶巧克力全塞嘴里,很纳闷,“我以前真的看上他了?我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可能两样都有吧。”里包恩这么安慰我。他真是个体贴的绅士。
“好、好狠……”泽田纲吉嘴角抽搐,就是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里包恩。
“这个叫山本的少年挺不错的。”我继续发表看法,“很有天赋,而且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也能坚持贯彻自己的原则,真的很难得。哎,我觉得这个才是我的理想型,头发颜色没那么好看也不重要!”
噗咳咳咳——
我们这边的迪诺,还有那边正忙着吹“他们根本不懂得差点成为Varia首领的斯夸罗有多强”的几个巴利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同时被口水呛住,咳个不停。奇怪,这也太有默契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这话千万不要被斯夸罗听到。”迪诺干笑,仿佛产生了什么很可怕的联想,“会死人的,绝对会死人的吧……”
假如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问题,迪诺的意思应该是斯夸罗会吃醋。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仔细盯着屏幕里那个人影,却觉得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他吃醋的样子。应该说,我都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会喜欢我,而我也会喜欢他。04年的电子屏幕远没有十多年后的清晰饱满,因而我看到的斯夸罗只是一个因为被放大而略有些模糊的影子;他即便在战斗中也不肯束起头发,每次眼里映出刀光剑影的时候,他都会上扬唇角,露出一种嗜血的快意笑容。
刚看比赛的时候,我感觉他好像很热衷于伤害别人,但渐渐我又觉得,他似乎是更热衷于剑道本身,所以才会不满于对手使用刀背攻击他。在他的逻辑里。假如他技不如人,那就活该受伤,如果技不如人却又因为对方仁慈而保全自己,那就是一种侮辱。真奇怪啊,意大利人也会有这种想法吗?我还以为只有日本的武士道会这么固执。
……这个叫斯贝尔比·斯夸罗的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坚持分章的我
第32章 (30)
失忆可能有一个好处——摆脱了过往的记忆,也就摆脱了固有的刻板印象。因而,可以尝试用一种崭新的局外人的视角来观察所谓的故人。我很仔细地在观察他,试图找出几个我可能会喜欢他的点,可是看来看去,纵使有些地方我能轻易理解——太轻易了,就像我原本就知道——但那也是我无法认同的。
“真的很难想象……”我嘀咕说。
“很难想象什么?”迪诺敏锐地回过头。我发现里包恩、几个青少年,甚至那边几个巴利安竟然也在看我。呃……应该说狗血的感情纠纷果然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
“难以想象这个人跟我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我破罐子破摔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才不会喜欢这种满脑子杀杀杀砍砍砍的暴力黑手党。”
虽然他头发颜色很好看,剑也用得很好,长得也不错,身材很好,但喜欢一个人果然还是应该更看重内在吧?他这样的,发展个炮友还行,当情人……真的不会有一天被他砍死吗。或者像宫本武藏、西门吹雪那样,说着“我要去追求极致剑道了”然后抛弃深爱他的女人,还要被男人们奉为榜样,活像女人只是个什么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讨厌他这种人。”我继续发表声明。
迪诺又咳了半天,苦笑着叹气。
“斯夸罗……确实是那种人吧。”他神色有些复杂,“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就都很怕他,因为他出剑的时候从不留手。那个时候,只有你能够一直平安无事地待在他边上。”
我思考了一秒:“我觉得那可能是因为我也很厉害。”他宰不了我。
“也许是这样。但是,尽管都说斯夸罗像条嗜血的鲨鱼,遇到剑道高手就会不计后果地冲上去,遍体鳞伤也要追求剑道极致,然而事实上,他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有一次他跟你说,只有生命还在才能继续追求剑道,他又不是随便浪费生命的傻瓜。”
“……听上去我被描述得活像什么奇怪的贤妻良母,是不是还要对远行的丈夫挥手说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啊。”我每次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喜欢吐槽,“而且你怎么会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怕不是记错了。”
“应该是不想让你太担心吧。”迪诺笑起来,眼神真诚温暖,“那是你当时告诉我的。别看我这样,以前我们的关系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