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双颊微微有些泛红,他用手抵住自己的鼻尖,透过镜片俯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千早不要误会,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和太一,你们都是一样的。”
“放心啦,我才不会吃醋呢。”
“千早才是,千早和太一的关系才好吧,有的时候,你们,真的让我很羡慕。”
千早看见新微微地移开了眼神,顿时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潮红了起来。
“千、千早,你怎么哭了?”
不明白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戳中了泪点,新有些措手不及地翻模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只可惜一时间未能在身上找到任何可以帮少女擦拭泪水的东西。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少女竟然抓起了自己的手,硬生生地放到了她的脸庞之上。
“千早,我的手很脏……”刚刚说完,他才注意到原来少女的手远比自己还要脏。视线投向
一旁餐桌上未整理完的餐碟,顿时明白了少女手上油垢的来源。于是新也不再反抗,任凭少女借用着他的手,为她拭去眼眶边的眼泪。
“太好了,新真的来了,新,真的组建了歌留多部了,好像做梦一样。新终于走上歌牌的道路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才明白过来少女是喜极而泣,新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翻过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捧起少女的小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千早,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为了他终于不再沉溺于祖父的阴影,重新拿起了歌牌,并走上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歌牌之路而感到高兴。
他不禁想,如果这个时候,太一的话,会怎么做呢?
小六的离别后,他与千早的会面几乎屈指可数,然而这几年中,陪在千早身边的却一直是太一。他们两个都彼此明白千早并不属于他们任何人,所以现在这样子和千早独处的自己,会不会有些狡猾呢?
然而,就在新和千早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背后的那扇移门上曾经有一瞬出现过一个淡淡的黑影。
太一的手就握在门把上,但是却没有力气去打开。从缝隙中透出的微光迷茫了太一的眼睛,在返回寝舍的途中突然在旅馆的入口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未曾想过世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大半年未曾谋面的新竟然与他们住进了同一个旅馆。
太一的脚步僵硬地停滞在地面上,耳边西田的催促声仿佛已经变得恍惚了,他只是下意识地掉转头去追逐那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一路尾随着跟到了这个餐厅的小小包厢之内。
透过那道缝隙,他能够看见新和千早并立地站在一起。也许是两人太过和谐的场面让他不禁感到心脏一震,无数次、无数次地忍不住去幻想这样的场面,如果真的看到他们在一起了会怎样。于是一年,两年,三年,当他终于已经逐渐地放下高傲的自尊,试着去直面现实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一直伪装起来的坚强是如此的不堪。
千早不知道因为什么哭了,是看到新太激动了吗?大概吧。太一只能这么去想。
新的手放在千早的脸颊上,这种暧昧的距离让太一某一小段的理智陡然崩溃。他咬了咬牙,背过身去。廊檐外的斜月朦胧地洒下一缕寒霜,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心却感到那样冰凉。迈开的每一步都沉如灌铅,身后留下的,是一地的悲伤。
这个时候,太一回想起母亲的话:“这次比赛是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也许母亲说的没有错,她总是比自己先一步看到自己的前路,有些事,就算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实现,就好像他在二年级时翘掉了休学旅行去挑战的东日本名人预赛,那场比赛让他知道,人,总是有极限的。
是啊,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终于,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刻。
一门之隔的屋内,千早的眼泪已经被新抹干,羞涩的少年轻轻地扬起嘴角,对少女说道:“明天的团体赛,要是能够碰到千早的队伍就好了呢。”
“一定会遇上的。”少女猛得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新是我和太一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们宿命的对手。明天,我和太一一定会打败新。瑞泽的歌留多部,是全国第一。”
新看着千早认真的表情,笑道:“千早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服输呢。”
“那当然,因为瑞泽的歌留多部,是我和太一一同创造的。”
*
“砰”的一连串爆竹之声响彻天际。
绵延的石阶让人清楚地看到被隔离在赤红色鸟居另一端的世界,蔚蓝的天空仿佛在传唱着名为“青春”的这条铁路所通往的最后站点。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让人不禁对那些石阶的背后产生了向往。
“终于到了!高中歌牌的甲子园!”西田对着一年级的两个见习新生单手一扬,指向那道高高的墙宇。
由良真昼带着一顶草帽,顺着西田的手指方向高高地望向那传说之中的近江神宫。
玉野忍站在瑞泽队伍的最后端,对前方已经热血沸腾的学长和学姐投去了一个兴趣盎然的眼神。
作为瑞泽歌留多部的新生力量,这两个人将来在队伍中将会发挥出怎样的力量还不可估量。然而摆在所有瑞泽三年级部员面前的挑战,则是今天要在这里赢下每一场比赛,最终将那座象征王者的奖杯重新放在瑞泽的校长室里。
“走吧!”身为队长的千早一声号令,瑞泽全员举起右手共同踏出了实现这个夏天梦想的第一步。
第五章
今年的全国高等学校小仓百人一首的歌牌选手权团体赛一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二十八所高校参加,想要成为最后的获胜王者必须连续通过五个轮回的历练考验,并以全胜的战绩最终站在至高点之上。
几束响彻天际的烟火在天空绽放出炫美的花朵,二十八所高校的所有代表穿着整齐的队服站在神社的空地前共同瞻仰着这个对他们来说具有独特意义的古老建筑。作为一年级的新生,真昼与瑞泽的前辈们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色T恤排在纵列队伍的最后。
这似乎是瑞泽新一季的统一队服,每件衣服的背面除了惯例地印上了“瑞泽必胜”这几个字,连胸前的地方都很嚣张地写了“王者様”的字样。真昼低头瞄了一眼胸前的图案,又将视线重新转向了排在队伍之首的绫濑千早。听说这套队服胸前印花的设计完全是出自于她的强烈建议。
开幕词在一首悠扬的和歌曲调中落下帷幕,冠军的大旗由千早交到了委员的手中。与此同时,相邻的队伍中传来了其它学校低年级选手的怯怯私语。
“那个就是去年的优胜队伍瑞泽。”
“咦?他们只有这些人吗。”
“嘘,听前辈说瑞泽的主力军只有小猫两三只而已,况且他们今年都是三年级了。”
“哈哈,看来瑞泽也快不行了。”
“本来就是嘛,去年他们能赢完全是侥幸啦侥幸,今年的冠军想必还会是富士崎吧。”
“对了,听说富士崎今年的一年级非常厉害。”
“哪个哪个?啊,真想跟他们对战啊,哪怕一次也好。”
身边一个穿着粉色T恤的女孩子双手合十,另一个正叽叽喳喳地指着朝着远处的某个队伍,全然不将身边的瑞泽歌留多部队员们放在眼里。
明明瑞泽是去年高中选手权团体赛的冠军队伍,然而那样的一次胜利似乎并未让瑞泽的名号在全国大赛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之影,相反,却被有些人认为是侥幸得来。这样的轻视着实让真昼感到不悦,虽然她并不了解瑞泽歌留多部的历史,但是前辈们努力的身影却历历在目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无论是千早忘我的空挥,驹野勉厚厚的笔记,还是小奏娓娓道来的那一个个美丽的和歌故事,在最近一天半内短短的歌留多部见习中,她所能用自己的双眼清晰看到的,是他们对歌牌的尊重,对歌牌的喜爱,以及对歌牌无限的热情。然而用尽努力换来的成绩却被他人轻易地说成了“侥幸”,实在令人不爽。
喇叭的扩音器重传来了委员会会长对这次全国大赛的介绍,身边的女孩子们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说话的声音愈发响亮,忍无可忍的真昼朝她们投去一个愠怒的眼神。
四万十市人法则二,如果对方的言行触及了底线,应该毫无保留地坦诚指出,为了坚持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