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年踩着木楼梯走到二楼,在看见她时,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红色毛线帽上的球,“等很久了吗?”
许悦点点头,“再不来我都要被冻死在这儿了。”她笑着说。
陆嘉年敛了笑意,神情有些严肃,上前将她半敞着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顶,竖起的衣领遮了她的脖子,本来就厚的羽绒服现在看起来有些笨重。
许悦皱眉,刚要反抗,陆嘉年就屈起食指,轻轻在她鼻翼上刮了下,双眸尽是宠溺,“不许反抗。”他说。
当他温热的手指触到她有些冰凉的鼻翼时,许悦有些恍惚,似曾相识的画面涌入脑海,从前的每个冬天,他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不准反抗。”是多久没人这么对她说过了呢?
陆嘉年动作利落地铁将她的行李箱和一大箱子衣服搬上了车。
快下午五点的时候,他们从山庄出发,山庄离市区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路程,途中山路崎岖,弯拐众多,许悦看着黑压压的乌云,不禁有些担心。
果然,走了不远就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越来越大的雨,到了半路,直接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大道路窄,车厢里放着歌,俩人沉默着,陆嘉年在认真开着车,许悦看着窗外的大雨,心绪不宁。
到了一段平路上,陆嘉年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睡一觉吧,到了我叫你。”他轻笑着,语气温柔。
许悦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陪着你。”
陆嘉年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最危险的一段路许悦终于松了口气,她靠在椅背上,打算睡一会儿。
许悦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她在朦胧间被急促的喇叭声和急剧减速的颠簸的感惊醒,她猛地睁开眼,隔着厚重的雨幕,她看到前方极速向他们驶来的白色汽车。
一瞬间,脑中是极度冷静与极度恐惧带来的刺痛感,呼吸也不畅起来,感觉快要窒息,她后知后觉转头去看身旁的陆嘉年。
他冷着脸,眉头紧皱,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握着方向盘的手,青劲爆起。
电光火石间,他甩开了方向盘,快速朝她扑过来,将她牢牢护在了怀里。
一股很强的力量将她锢住,下一刻,巨大的碰撞声和强烈的颠簸代替了所有的听觉与感官。
车子停了,她被他以一种拥抱的姿势紧紧搂在怀里,耳中都是刺耳的喇叭声、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滂沱大雨落下的声响,眼里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剪影,喉咙里有血腥味。
她在他热烫的怀里,哑着声轻轻开口,“陆嘉年。”声音颤抖。
没有任何回应,抱着她的力气却依然很大,她心里一紧,头脑却出奇地冷静,轻轻伸出右手,想去摸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他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没事。”语气疲惫无力而缓慢。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好吗?”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禁锢着她的那股力量慢慢消失,他松开了她,她直起身,眼前都是跳跃的黑影,她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过了会儿,眼睛终于适应光线,急忙去看陆嘉年。
他已经倚靠在了驾驶座上,很安静,闭着眼,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手垂在身侧,指尖却泛白。
那是在隐忍。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偏头,睁开眼,漆黑的双眸微红,对她笑了笑,“没事吧?”语气很轻。
许悦心里一酸,努力忍着的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她不停地摇着头,一边抬手去擦不断流下的眼泪,一边慌乱地从一旁的包里掏出手机。她泪眼婆娑,手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把手机锁打开,勉强着让自己镇定下来,打了急救。
眼泪还在流,她也没再去擦,只顾着细细地去打量陆嘉年,身上没有伤口,却感觉他越来越虚弱,一整颗心悬了起来,她颤声问:“哪里疼?伤到哪了?”
他勾了勾唇,轻笑着,“傻丫头,别哭了,我没事。”他故作轻松地说着,就连语气都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看着眼前的他,许悦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妈妈去世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如同他真的没事,如同他真的不伤心。
眼下她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除了看着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很深很深的无力感。
她探过身子,坐到了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手扶箱上,轻轻握住陆嘉年垂在身侧的手,平时温热的手,此刻却冰凉,他慢慢回握她。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她,轻声说,“我睡一会儿。”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她努力着笑,点了点头,抬起手,用手背轻轻帮他擦额头上的汗珠,轻声说:“睡吧,车子到了,我叫你。”
他虚弱地点了下头,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车厢里安静下来,她牵着陆嘉年的手,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忽然消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安与坚持下去的力量。
雨还是在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陆嘉年在昏迷中,呼吸也开始微弱起来,体温也在渐渐降下,车子已经没法供暖,她自己身上也有细细密密的痛隐隐传来。
她急了,心头涌上一种自己和他今天都要死在这个地方的悲伤,摸着他越来越冰凉的额头,她来不及多想,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四周漆黑一片,只剩下雨声,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浑身难受,抑不住的发抖,感觉自己也要撑不下去。
她的眼皮很重,她一边用力睁着眼,一边用空出的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很用力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她心乱如麻,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睡,嘴里也喃喃自语着,脸上一片冰凉,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许久,她终于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的声音。
她强打起精神,看着警察把驾驶室一侧焊死的门打开,医生把陆嘉年移到了搭架上,推到了救护车上,她弯了弯唇角,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被什么抽走似的,意识游离,浑身冰凉,再也撑不下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在一起
第26章 命中注定
这一觉,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很不踏实却迟迟无法醒过来,脑海中跳跃着的画面,一幕幕都是关于她和陆嘉年,最后停留在陆嘉年无力地闭上眼,被医生抬走的画面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蔓延到全身,刺得她生疼。
后来她终于挣扎着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手上还打着吊瓶,头昏脑胀、四肢酸痛。
许母守在一旁,看她醒了,帮她擦了眼角的泪珠,轻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悦轻轻摇头,随后挣扎着要坐起来,着急地问:“妈,嘉年呢?”她嗓子哑得厉害。
许母轻轻按下她急着起来的身子,安慰她,“嘉年没事,已经做完了手术出来了。”
许悦睁着眼,倔强地看着她妈妈,像是在求证。
许母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窝,掖好被角,才说:“你放心吧,你陆叔和你爸都在呢,已经脱离危险了。”
许悦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点了点头,又问:“伤得严重吗?”
许母犹豫了一下,“肋骨骨折,腹部出血……还有轻微脑震荡。”
许悦闭了闭眼。
当时,路虽窄,但也并非避无可避,可以试着往里让的,可是他最终却选择了直接撞上去,两辆车相撞,他那一侧被撞得变形,而她这边,临着山岩峭壁,却丝毫无损。
“妈,是他救了我。”她声音哽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许母伸手温柔地帮她擦去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妈知道,嘉年会治好的。”
许悦眼神无焦点,茫然地看着眼前,“妈,带我去看看他。”她请求着,语气很轻但却很坚定。
许母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温柔地说:“好,打完针,我们就去。”
许悦重重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打完针就去。”
陆嘉年做完手术,已经从ICU移到了顶层的VIP病房。许悦被许母扶着来到顶层,她们站在门口,“妈,我想单独和他待会儿。”她对身旁的许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