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爷带病工作浴血奋战很快传遍了整个FS，暂时消弭了对这个空降来的，没有全国经验的全国总监的种种质疑。发布会算马到成功，吴邪连夜整理了全球和中国发布会的资料照片，发出了通讯和全套中文产品手册。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展会第三天，接下来的几天简直各种平淡无奇。张起灵基本半天在展馆半天陪长帆一行人，此外则是操心他北方的物流平台花落谁家。展会最后一天，胖子自告奋勇帮忙拆展台整理展览物资，让吴邪早点回去休息。
“那怎么好意思……”吴邪假意推辞。
“行了。”胖子大手一挥，“知道你白天看摊晚上看病人不容易。走吧。”
“那就麻烦你了。”吴邪出了展馆，想想还是打了辆车往医院去了。解雨臣的病房在住院部三楼。每天都各种鲜花水果，他第二天就受不了让来看他的销售小弟小妹都拿回去了。吴邪走近病房，听到了说话声。有人先到了？还是在打电话？
“……是啊，再也不这么玩了。得不偿失。”
“其实我觉得说出来会好很多。”张起灵？
“说出来？”解雨臣的声音带着笑意。
“比如和家人，和你太太……”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说了有什么用呢？她又没有身临其境，我说给她听也未必明白，不过是给她徒增烦恼，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吴邪停步。
“我以前也这么想。”张起灵说，“但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嗯？”
“我们有时候不需要他帮忙解决问题。只是寻求安慰。”
“给她徒增烦恼也无所谓吗？”
“你有没有想过，愿意听你说的人，会把给你安慰视为安慰本身。”
解雨臣沉默了很久，说，“你第二个物流平台选得如何了？”
吴邪这才上前，敲了敲门，走进病房。
“天真。”解雨臣对他笑笑，“我刚和小哥说到第二家物流平台的事情。”
他穿了套略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脖子上的出血点好得七七八八，看起来倒像是某位热情恋人的杰作。张起灵则依然是标准得体的套装衬衫领带，精神抖擞一尘不染。他说下午和长帆谈妥了最后几个条件，拿着早上公司律师新鲜热辣炮制的补充协议找齐铁嘴签字盖章，算是了结这单最后一段收尾工作，看来也是送走长帆一行直接来的医院。
“正好你来了，一起商量下。”解雨臣示意张起灵说。
“目前谈下来我比较看好北洋。国企背景，有钱有人，手脚也算干净，不像有些代理纯属瞎搞……”张起灵简单介绍了下北洋集团的情况。
“这家是美妥乐储存的死忠。”解雨臣似笑非笑，“我去年过生日还收了他们主管祝福短信来着。你打算怎么挖动北洋？”
“需求。我不信这么多年下来美妥乐还能视北洋作座上宾，总有利益不一致的时候。”
“嗯，想想什么是我们可以给北洋，但美妥乐没法给的。”
张起灵点点头。
“给你个线索，去年底美妥乐北大区一个储备项目都不剩。北洋要想赚钱，靠美妥乐是不行的。”
吴邪吃了一惊。
“不仅北大区，全国都差不多。经济形势不好。新单少，基本只有设备升级。”
“我知道了。”张起灵说。
解雨臣又转向吴邪，“这次跟长海签技术转移协议已经有很多传言了，以后的代理肯定会效法提出类似要求，但总部不可能每次都满足。你要赶紧想想怎么用市场活动的形式弥补他们。就从这次北洋开始。”
“行。”吴邪回答。
“厦门这单我看你发布会和展会凑在一起实在太忙，有些市场配合的事情主要交给黑瞎子和霍玲在做，你可以跟他们商量下。”解雨臣瞄一眼盐水袋，起身要去按护理铃，张起灵见状帮他按了。
“基本就这些，你们还需要什么支持和资源尽管开口。”
“暂时没有。”
“争取在代理商大会前把这个物流平台开出来。不然缺了半壁江山多不好看。” 想起什么似的，解雨臣又笑着补充，“你这边代理商大会进程呢？”
吴邪作头疼脑热状，“你怎么又想起来了。”
两人都笑。解雨臣说，“总之你们好好沟通，和FD渠道团队一起把这个事情弄好。”
做完最后的盘点和清场，吴邪总算放心又坦然地把日程上的“二月展会”和“发布会”删掉了，接下来是三月的代理商大会，基本上第一季度就是这种心力交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返程航班张起灵照旧坐靠走廊。小飞机，基本上满满都是结束展会的同行，业内话题不绝于耳，还好霍秀秀可怜解雨臣给走了特殊批准流程订的头等舱。反正睡不着，张起灵借了笔在垃圾袋上画了北洋的组织结构图给吴邪看。国企的汇报关系比各种虚线直线的小范还复杂。吴邪记住了几个跟自己相关的关键人物，在名字上打了个圈。
“你可以先从他们入手。”张起灵说，“但最好还是对所有人有个认知。跟他们打交道随时会有人出来横插一脚，什么党委，工会……”
吴邪点点头。
“谁都会忽然提出来自己的诉求，而你都要仔细听好想想要不要去满足他们。”
“需求？”
“诉求。”张起灵重复，“术和道的区别。”
果然是坚持看计算机科学报听财经新闻打太极圈的人啊！这境界！大概看出他笑得若有所思，张起灵在垃圾袋上写下术和道两个字，“术就是小聪明小手段小心机。我们要个扫描仪，我儿子要考高中了……这些都是诉求。你可以满足它们，也可以有技巧地拒绝他们。取决于谁提的，怎么提的。”
张起灵的笔尖移到道上，“而道，是终极。”
“终极？”
“是的。决定他们的荣辱甚至死生。”张起灵又提笔画了个太极图，“我习惯从黑白两面来考虑这个问题，生，他们最需要什么；死，他们最害怕什么。”他给太极的一半涂上阴影，又加上两点画龙点睛，“然而场上选手不会只有我一人，大家都会想客户的需求，这时候就要考虑什么是我特有的，独一无二的资源。那是另外一个层级。”
他把垃圾袋递给吴邪，吴邪举起端详，啧啧道，“你去开什么管理咨询培训班吧。”
张起灵笑笑，把圆珠笔插进前座的口袋，“过奖。”
“这堂课可以放在你教材的扉页，作为你整套课程的引言。”
张起灵一本正经道，“我不放这一段，这是私人课程。”
吴邪也笑，刚好空乘推出饮料车经过，两人各自要了水。
“那我更要好好收集你的手稿，以备升值。”吴邪又看一眼，说，“你画技不错嘛，圆！”
张起灵耸肩，用手指比了个太极起势，“一个大西瓜……”
吴邪一呆。
“你一半……”张起灵继续完成一个太极推手，“我一半……”
吴邪差点笑得把纸杯扣在膝盖上。
“看，熟能生巧。多练练就圆了。”张起灵总结，又从吴邪的前座口袋里抽出垃圾袋，拿起笔，刷刷画了几道，“私人课程第二堂……”
“如何通过练习张氏太极拳画圈？”
张起灵嗯了一声，写着什么，又转头看了看吴邪，“骗你的。”
“我知道。”
“我念书的时候经常画电路图。”
“我知道。”吴邪说，“我也画过。”
“私人课程是真的。”
吴邪看着他。时间似乎并没有在张起灵脸上留下痕迹，那他眼中的我又如何呢。他回答，“我知道。”
第十三章
代理商大会算小范渠道部和市场部一年一度联袂上演的盛事，今年放在成都。虽然加上了FS，流程基本和去年差不多，吴邪倒也不太担心，把展会资料理了理，跟胖子合计合计要怎么跟成都当地特色结合，新瓶旧酒弄出些噱头，一切按步就班。FS的代理商政策指标折扣怎么讲自有张起灵操心，他就不用杞人忧天了。倒是解雨臣安排的作业比较难做，来来回回和张起灵商量了好几圈，勉强从无到有搭了个框架出来。这些来回沟通基本在小范班车上进行。每天清晨吴邪在班车站点上车，等到那辆各种巍峨霸气的大巴出现。张起灵喜欢选中间靠后右手边的位子，他上车，坐下，相互说完早上好吃了么，张起灵就会掏出昨天下班过完的幻灯片打印稿，上面一般加上了他的批注和新想法。班车一路穿过正从古老的梦中醒来的旧城区，掠过路边的景观枫树梧桐或者香樟，驶上大桥，透过车窗看见脚下的长河波光粼粼粼粼，还有江对岸精致而森严的钢铁森林渐渐接近，最后前往高科技区。一路上他们会好好把这些批注与想法研究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再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