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川，你开门。”陈柯回头说，“你别过来，你回去，把门打开。”
许清川也被淋湿了，在雨里瑟瑟发抖。他甚至没有像陈柯那样穿外套，只有那件家里穿的家居服，看起来比陈柯还要狼狈。
“不开。你跟我回家。”许清川退了两步，“我跟你道歉——陈柯！”
陈柯甚至没有听完他说的话，直接转身就开始攀爬那扇铁门。
许清川脸都白了。防盗系统因为电力恢复的原因也已经全部开始运转，这扇铁门上头是通电的。他飞快跑回家里，一边哭着一边把门打开了。
拿着雨伞出去找陈柯的时候，陈柯已经走得很远。许清川不敢走太近，也没有撑伞。他和陈柯一样在雨里走。快要到桥洞了，陈柯涉水而过，快走上去的时候突然回了头。
他看到许清川踩在水里，手里拿着一把伞。
桥下倒是没有雨，许清川因为一路淋过来，瑟瑟发抖，见陈柯回头，却又不敢走过去了。
“……对不起。”陈柯突然开口，“你回去吧。打伞，别这样走。”
“陈柯……”许清川连忙应声。
“你别来找我了。”陈柯飞快说，“我也不会再去找你。”
许清川愣住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陈柯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弄错了……”
许清川听不清了，连忙又往前走了几步。陈柯却像是怕他一样，转身飞快跑了。
桥洞外又是连接天地的豪雨，许清川慢慢走出来，在路边站了很久很久。
许岳放假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弟弟每天闷在家里打游戏，哪儿也不去。
他问许清川为什么不去找陈柯玩，许清川没应声。
许岳问了几次之后也慢慢不提了。倒是吕优和张小燕，开始上补习班的时候又撺掇许清川去找陈柯。
许清川犹豫了很久，但最后也没去成。
吕优和张小燕比许清川先行动，两人去了陈柯家，却被对面屋的老夫妻告知，因为父母工作调动，陈柯一家已经搬走了。
那个城市不远，动车大概两个半小时。许清川却觉得远极了。
高二的时候，他们三个又开始一起准备出国，因为国内的高考是铁定过不去的，就算考过了，也考不出什么像样的成绩。
先拿到offer的是张小燕，然后才是许清川和吕优。他和吕优都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学校不同。许清川假期的时候去学车，拿到驾照的第一天，他开着车子从自己家出发，一直开到陈柯家以前的小区。
这段路原来很短。
第9章
许岳再次提起陈柯，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饭桌上听到这个名字，许清川愣了一下，立刻抬头看哥哥。
父母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但仍觉得陌生，于是问许岳：“这个陈柯是谁？”
“清川的初中同学，成绩特别好的，当年中考是全市第一。”许岳笑着说，“清川和吕优小燕他们三个不是常常抄他作业么？”
许清川没听清楚前面许岳说的什么，紧紧盯着他。
许岳像是知道他想问的，扭头道：“今天王总跟我说起他。我们公司最近不是在找一个运营高管么，王总的猎头公司推荐的就是陈柯。”
许清川呆了片刻，低头继续吃饭。
“不过他肯不肯来，我还不知道。”许岳说，“约了他明天过来，谈谈发展前景和薪资水平。哎，清川，既然是你同学，你去接待吧？”
“我明天没空，要跟陈局长他们谈创业园的事情。”许清川拒绝了。
许岳没有再提陈柯，一家人继续高兴吃饭。只有许清川味同嚼蜡，艰难地咽完了一碗米。
晚上他失眠了。“陈柯”这个名字像是一直压在极深水底的秘密，被许岳漫不经心地挑了起来，终于浮浮荡荡，抵达亮处。
许清川不敢想，也不敢看。
他把和陈柯有关的一切都藏在挖掘不到的深处，想着过一段时间之后，一定能慢慢淡化，然后笑着提起。
只是这“一段时间”是多久，他并不清楚。
大学毕业之后，许清川进入了许岳创办的公司，兄弟俩一起奋斗。四年的工作，足以令许清川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学生蜕变为社会人。许岳创办的是一个手游公司，主要制作在线游戏，凭着许岳的活动能力，他早在大学的时候就已开始为这个公司做准备。许清川进来的时候公司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创业初期，他接触了几个项目之后，许岳就开始让他负责市里创业园的事情。
许清川实在睡不着，干脆起床打开电脑，再次翻阅文件。
创业园的项目是公司第一次接触政府项目，许岳极为重视，和许清川把大量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原先许岳盯着运营，现在必须再找一个可靠的人。
看了一会儿，许清川又分心了。他抖出一根烟点上，慢慢地抽。
陈柯和许岳怎么谈的，许清川不知道。但是既然见到了许岳，他肯定知道了许清川也在这里工作的事情。
不久之后，许岳告诉许清川陈柯已经成为公司一员，许清川吓了一大跳。
“没骗我？”许清川十分怀疑。
“骗你做什么？”许岳坐在窗台看书，手里转着一支笔，抬头笑着打量许清川，“你俩怎么了？他听说你在这儿工作的时候也是很吃惊，还问我你知不知道他要来，我说你知道。”
许清川紧张起来：“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没说什么。”许岳的笑容有些坏，“你俩闹个别扭闹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事？跟哥哥说说？”
许清川摇摇头：“没事。”
许岳见他回避了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勉强：“明天吕优婚礼我去不了了，你帮我随一份礼吧。”
“好。”
“陈柯明天来，要不你问问他去不去？他俩不是也认识么？不过吕优应该没请他。”
许清川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我明天不来公司，我是伴郎团的。”
“……你是不敢来吧？你怕什么啊？”许岳大笑。
许清川站在原地窘了片刻，收拾电脑转身快步走出了许岳的办公室。
吕优的婚礼极其热闹，宣誓和亲吻新娘的时候，坐在许清川身边的张小燕哭个不停。
“小燕，小燕……”许清川拉拉她，“别哭了，声音太大。”
许清川以为张小燕喜欢吕优，看着吕优娶了别人所以才哭，结果张小燕说不是。
“谁喜欢他啊，我就是不甘心。”张小燕哭完了，迅速补妆，“老娘连男朋友都没着落，他已经成家了。晓夏怎么就跟了他那么久啊，晓夏这么好的人！”
许清川诺诺点头，帮张小燕拎着她的小包。
“吕优又没你长得帅，晓夏怎么就看上他了呢。你不知道吧，吕优初中就开始追她了，胆子还真够大的，那可是我们师姐啊，他真行。”张小燕说，“小川，你长这么帅，为啥不也从中学开始培养一个啊？”
“培养什么，没人看得上我。”许清川随口说。
张小燕补完粉，开始画眼线，闻言紧紧抓住许清川的手。
“小川，不是我说你，初中就不讲了，有陈柯这个大魔王在，但高中你完全可以找女朋友的啊。”
许清川又听到陈柯的名字，心头一跳，随即一头雾水：“和陈柯有什么关系？”
“你没发现？”
许清川紧张起来：“发现什么？”
张小燕慢慢松开他的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那时候我和你，还有吕优，不是关系特别好么。你又比吕优好看，所以我特喜欢去找你，喜欢黏着你。那时候你跟陈柯一起坐，对吧？”
许清川：“嗯。所以？”
“只要我一靠近你身边，你那同桌的眼神……真的特别特别恐怖。”张小燕耸起肩膀，抖了抖，“妈呀，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可怕。那根本不是看同班同学的眼神。”
“……你想多了。”许清川低声说。
张小燕盯着许清川，笑着说：“许清川，你真没发现，我们仨虽然都抄陈柯作业，但能进他家的就你一个？你没发现你和陈柯同桌三年，除了我这个光屁股玩大的之外，一个熟悉的女同学都没有？”
许清川的心咚咚狂跳。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天，温柔的吻，紧紧的拥抱，和最后被自己破坏了的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