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护士把摇铃的速度加快了,花辞没有理会她,拖着脚往血池那边去了。丁护士却不知怎么的,她往后退着,即使知道血池里的东西很不得了,但还是觉得该把大块头的保安叫进来才让她更放心。
确切地说,比起血池里她亲手养出来的怪物,被她绑来的花辞更加叫她害怕。于是丁护士对着匆匆提着电棍赶进来的保安,吩咐道:“把她电晕了,扔进血池里。”
有个保安没有眼色地多问了句:“不把鬼婴塞进了她的肚子里养着了?”
原先的计划就是用铁链穿过花辞的琵琶骨,跟那个孩子一样在这里吊上两三天再把花辞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塞进肚子里,再缝上——这过程当然不会叫花辞死了,要想尽办法尽力地让她还有一口气喘着——然后扔进血池里,养上一个月。
丁护士看着花辞在血池边跪了下来,低下头去,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底下究竟有个什么东西,丁护士在心底冷笑,无知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有多么的危险,这简直就是自己在找死。
“我的命令,你们尽管做就是了。”
那保安又说了句:“你不怕被她怪罪吗?”
丁护士愤怒地大吼:“你再多说一句,待会儿就把你扔进血池里去。”
她这一吼,惊动了花辞,她缩回了想要探下血池的手,把手扶在岸边回头看着,正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血池底下的东西终于探出了头。
那是个生死人,和花辞之前在街头遇到的那些一样,面目丑陋,是个怪物。花辞听到动静也转过头去看着他,她低下头,去看生死人那空洞毫无一物的眼眶子,伸出手去。
“很想杀人吧,我跟你一样,特别特别想杀人。”
在生死人张开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咬上她之前,花辞已经摁住了他满是坑洼又黏腻的头,她的力气真的很大,摁着生死人抬不起头,她迅速地用另一只手掐住了生死人的脖子。
“那个时候,我既想杀人,也想自杀。”
她两手用力,往着相反的方向咔擦一拧,直接把生死人的头颅从脖子上拧了下来,她把头颅扔进血池里去,任由着头颅疯狂地咬着自己的身体。
“我现在还是一样。”
她起身,回头看着渐渐聚了过来的保安。
第21章 20
丁护士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她养了这么多的生死人,也曾命令过手下的人把那些不符合条件的生死人杀了,但若要说起杀戮,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残忍得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花辞横握着手上的枉生,瞄准的是保安裸露在外的脖颈,她或躲或闪,或跳或踢,或反手擒拿,或巧妙借力,但最终,枉生冰凉的刀刃都能贴上生人的脖颈,锋利地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刀痕,刀痕舔过之处,血珠飞出圆滑的弧线,大片大片的血洒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花辞把尸体踹下了血池,血池里的东西发出了咆哮,虽然隔着层血红色的水面,看不到究竟,但是从翻滚出的水花和如野兽般的声音之中,依然能让旁人猜测到水面之下,怪兽在为食物撕咬杀戮。
花辞的脸上都喷满了血水,但她不在乎,黝黑的瞳孔中反而满满的是得意,她看着水面,像一个疯子:“吃吧,吃饱了,才能活下去。”
丁护士自觉这样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她虽然看出了花辞是个尖货,但当尖货开始发疯,那便是个麻烦了。丁护士不再犹豫,她要在花辞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之前逃离此处,去寻求救援。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着急慌忙之下,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拿自己常用的铃铛,符箓,只是攥着那个镇魂铃,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山洞之外,晏非正在等着她。
丁护士看着他,倒是不觉得害怕,她听那人说过,阴司的晏家是最懂规矩,也是最守律法的,绝不轻易干涉生人。于是此时,丁护士反而没了此前的慌张,相反,扶着膝盖喘了喘气,等气息稳了下来,方才微微一笑,道:“你的小女朋友可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的怪胎,只是可惜,不太好掌控就是了。”
晏非听她说起花辞,眉毛轻轻地往上一挑,他以为丁护士说的是花辞作为生死人的身份,但是再细看她的神色,却觉得不大对劲,事情应当没有如此简单。
于是晏非看着黑黢黢的山洞口,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丁护士道:“你好奇的话,自己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她说着就要走,晏非却是一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丁护士看他,晏非只是微微斜眼看她,那藏在身躯里平时被很好地收敛起来的气势忽然就自头顶压了下来,叫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晏非缓缓地道:“把那你兜里的镇魂铃拿出来。”
丁护士笑了笑,道:“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拿?”她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符箓,本想着趁晏非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符箓贴在晏非身上,但晏非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丁护士一怔,晏非便从她的手指间将符箓抽走,他甩了甩符箓,看清了上面的符文。
“张家的符?”晏非凝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符箓?”
丁护士没回答,只是叫着:“你们阴司不是有个规矩,说是绝不碰生人,怎么现在却开始欺负起我来了?哪里能投诉,我可是要好好地投诉你。”
晏非才要说话,便听到山洞里传来了脚步趿拉,以及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的声音,晏非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只是他手下有数,仍然紧紧拽着丁护士的手腕,丁护士带着报复的口吻说道:“看来是你的小女朋友出来了,别光站着啊,过去拥抱她啊。”
晏非低喝:“闭嘴。”他身上带着的定灵钟已经开始响了起来,他觉得闹心,随手摘了扔在地上。
那股怨气,越来越近了,可悲的是,晏非无奈地发现,这怨气里还夹杂着他熟悉的魂灵的味道,晏非越嗅,心情越紧张了起来,他害怕下一刻看到的是花辞的脸,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会从山洞里出来的,也只有花辞了。
果不其然,花辞慢腾腾地走出了山洞,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直愣愣地走着,眼珠子在眼眶里每过两秒就转一下,每转一下,她的眼角便流出了一点的血丝,很淡,但因为诡异而不能让人无视。她的手垂在腰侧,但并非空无一物,她的右手拿着幽枉,左手拖着一个没了人头的尸体。
方才经过残酷杀戮的幽枉,现在却干净得很,一点血珠也不挂,好像刚刚从刀鞘抽出一样,不染一丝尘埃。
晏非从脚到头,目光缓缓地把花辞打量了一番,他活了一百多岁,旧学堂,新大学里养出来的淡定自然,在这一刻崩塌尽碎,他看着花辞,像是看着过去懦弱而又无能的自己,又像是看到了那段黑暗的宛若中世纪般的年岁,他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可他觉得很开心,1921年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跳跃着。
原来他的心脏还会疼痛啊。
“花……辞。”重新把这个名字叫出口,晏非甚至都分不清她叫的是谁,是已经故去的爱人,还是现在站在他面前已经不成人样的姑娘。
花辞的眼珠子略微动了一下,她的嘴角往上一扯,勉强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花辞把尸体随手扔在了地上,她手里的幽枉泛着冷光,直直地对着丁护士,丁护士的汗毛竖了起来,她不由自住地往后退了一步,甚至因为害怕,她想躲到晏非身后去。
花辞开口,用哑得不得了的声音道:“她拿了我的东西。”
丁护士认怂认得很快,她用唯一自由的手把镇魂铃的歌掏出来扔给了花辞,镇魂铃滚到了花辞的脚边,花辞低头看了眼,那镇魂铃乖觉得很,探到了怨气之后,便自然地开始振铃。
花辞只是看了两秒,便抬起头,她歪着头,对着丁护士笑了笑:“可是,我还是想杀人,怎么办?”
丁护士因为惊惧,瞳孔瞬间放大,她木愣愣地看着花辞点脚直冲她而来,幽枉已经横在她的胸前,正好对着她脖颈的位置。晏非的反应更快,他捏起一道符箓,飞起贴在花辞的身上,花辞灵活,扭身避开,晏非倒是不慌,他又飞出两道符箓,这回两道都是飞火符,花辞没有准备,避得仓促了些,正好被晏非抓住了时机,身上立刻贴了两道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