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陛下的长女，臣妾就替顾氏向皇上求个恩典，出月子之后就赐公主个封号。”我屈膝道。
“这是应该的。”皇帝微笑道，“皇后即使不提，朕又何能忘了？朕这几日也在想着，我朝这辈女儿当排“和”字，那就和令二字如何？”
“令闻令望，令是美玉之意，臣妾喜欢。”
“朕很喜欢她的公主，但是…阿娇，朕不能没有一个继承江山血脉的嫡子啊。”他握住我的手。
“皇上福泽深厚，一定会有自己的嫡子的。”我愣愣地说。
“阿娇，朕从小就不是嫡子，从小到大都是在看嫡子的眼色！朕一定要在百年之后将朕的江山交给朕的嫡长子，你能明白吗？”
“臣妾自然明白。皇上的心结，更是臣妾的心结。臣妾一定会替皇上，完成这个夙愿。”我靠在他的身上呢喃着。
“朕不仅要嫡子，还要嫡公主。”他摸着我的头，“你的孩子不管男女，朕都喜欢，以后咱们一起疼他，一起教育他，好不好？”
那天从回来后，许是心病，我就得了风寒卧床不起。皇帝自然礼节式地过问，但是国政繁忙，再也不踏足未央宫。
这一切我都是理解的。他不是陈阿娇一个人的夫君，他是万民敬仰的九五之尊，天下臣民遥望膜拜的天子。
这天，母亲馆陶大长公主进宫看我。母亲是先帝孝景皇帝的胞姐，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女，可谓是身份尊贵。
我未出闺时，父母和两个长兄对我百般溺爱，出闺成礼嫁进王府后又有夫君恩宠，之前的脾气自然是骄横跋扈，身为一国之母之后也自知收敛了。
“娇儿，皇上最近来看过你吗？”母亲帮我掖了掖被子。
“没有。皇上，他很忙啊。”我叹气。
母亲变色道：“什么？你病成这样，皇上居然不来看看你？你是他的妻子啊！”
我急忙捂住母亲的嘴，“母亲！您要害死我啊！他可是当今圣上啊！”
母亲顿时气得发抖：“娇儿，你身为皇后，也用得着这么谨小慎微？如果当时不是母亲帮忙，他刘彻能击败当时的太子刘荣登上九五之尊？他现在就敢这么对你吗？”
“母亲！您疯了！皇上敏感多疑，一向最忌讳这些话的！”
“忌讳？”母亲怏怏地从画毓手里把药接过来，边喂我喝药边说，“母亲也担心着你呢！阿娇，皇上百年之后，这大汉王朝的基业，谁来继承啊？母亲见这庶子夺嫡，手足相残的戏码见得多了。皇帝他，必须要有嫡子才行。”
我强忍住泪：“是，女儿明白。”
正在此时，皇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我心中一惊，担心他听到了母亲之前的话，岂不是要大发雷霆？还好，看皇帝的神色，他并没有听见。
我从床上起来，象征性给他行了个礼。他虚扶了一下：“皇后正在病中，用不着多礼。”母亲一直坐着，居然没有起来给他行礼。我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他也不过就过问了点我的病情，说了些场面话就走了。当着母亲的面，他也不好对我太过关心。等他走后，我责怪母亲道：“母亲！那是当今圣上！您怎能不起来行个礼呢？这不合礼数啊！圣上推行儒家之道，最忌讳的就是不分尊卑了。”
“如果当年没有母亲帮忙，他能将这个强盛的帝国握在自己掌心吗？现在来谈什么尊卑，礼数。”母亲嘴微微一撇。
第6章 外患
春日的御花园微微带着一丝水汽，与他一同漫步着，身后的奴才都被我们打发到了后面远远跟着。真的希望这样日子能到地老天荒，一切安安稳稳，如同民间夫妻一样，白头到老。
“阿娇，你看那是什么？”他手指远处道。
“皇上，那是杜鹃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回答道。
“杜鹃啼血，不如归去。不过朕让你看的，是泡桐花。”
我微微低头道：“臣妾看见了。”
“只有你我在的时候，为何不你我相称呢？”他握住我的头发道，“这一切的一切，与咱们帝后的身份没有关系，在朝中朕是皇帝在后宫你是皇后，然而在这里，你我只是夫妻，在朕眼里，你也永远只是那个在家宴上故意泼翻酒杯的女子啊。”
我假装生气道：“皇上，你又翻起旧账来了。”
情话如同这春风送来的花香一般沁人心脾，我也伸出手抱住了他：“我还是想要你给我摘泡桐花。”
“皇上，匈奴奏折。”林迎上前双手呈上奏折，说完便很识趣地走远了。阿彻无奈地佯装叹息道：“你瞧瞧，朕想多陪一会朕的皇后娘娘都不行！”
我噗嗤一声笑了：“皇上，还是国事为重呢。”
他笑着翻开奏折，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了，眉目锁得也是越来越紧：“他还当我们是白登之围时候的汉朝？！居然这么索要公主和亲？！”
如今，结束被匈奴铁蹄践踏的屈辱，使得大汉王朝君临天下万国来朝，可谓是高祖文帝景帝一直到他都遵循的信仰。这百年来的信仰早已经在我的夫君手里变成了现实，然而匈奴犹自做着和亲的美梦，或许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总是和亲，我大汉王朝颜面何在？”他牙冠几乎要咬出血来，“我大汉不缺良将，更不缺忠臣！朕倒要看一看，那冒顿单于的子孙，有没有他祖先的本事！”
我微微颔首：“依臣妾看，若是这一次再派出公主和亲，也只能止于一时，匈奴如果得寸进尺，汉王朝定是不能安宁。这一场仗，臣妾想是免不了的。”
他握住我的手：“帝后同心这四个字，你我可是做到了。”
第7章 金氏孕
到了建元二年春分的时候，宫里就又发生了一桩大事，便是金夫人金双意有喜了。皇帝自然是兴高采烈，身为皇后，就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也要摆出后宫妻妾和睦的姿态来。
太医院最得手的便是高云太医，被我指派了去侍候金夫人的胎。作为六宫之主，我自然是每日要过问金夫人的胎像。一般妇人初孕皆是百般不适，因此我也没真的把高太医的回答放在心上。
那日，母亲馆陶大长公主进宫拜见我的外祖母太皇太后，而后来到未央宫小住，闻知金夫人有孕，顿时变了脸色：“宫里只有顾良人有公主，金夫人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不定皇上要怎么高兴，她要有多得意呢。阿娇，你就让她这么得意下去不成？”
“母亲，您要干什么？”我瞪起眼睛。
“孩子，皇帝没有嫡子，庶子争宠夺嫡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况且，我问过高太医，这个金夫人的胎像有力，十有八九是儿子。金夫人已经得皇上盛宠，要是再让她生下长子，你——就不为自己想一想吗？”
“母亲！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杀了这个孩子？！”我直接站了起来。
“是，如果你怕脏了手，母亲替你做就是。”母亲摸摸我的头。
“母亲！您疯了！我怎能丧心病狂到杀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婴儿！况且，妇人流产当时死者半，后伤及宫体一生不孕者又半，若为此事，与禽兽何异！”我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茶杯，声音也在发抖。
“阿娇，母亲待字闺中时，性子比你还直呢。皇帝现在还没有嫡子，庶子争宠夺嫡夺位那是必然的事！你不算计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算计你。后宫这些女人和皇子，有几个是简单的？！孩子，历史上母凭子贵宠妾灭妻的事还少吗？！你忘了先秦宣太后？！”母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已经急了：“可是我做不到去杀害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我的阿娇，是母仪天下，懿范后宫的皇后，可是——在这后宫里，什么娥皇女英不过就是一句笑话，阿娇，我的孩子，母亲一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啊！”母亲几乎央求着说。
母亲说了这样的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母亲，她到底还是为了我好啊。但是，我实在下不去手去杀害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击碎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的全部幸福。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和母亲一样心狠，一样为了夫君的温存而红颜迟暮，心机耗尽。
我想，过一段时间，母亲自己会想通的，毕竟，她也是做母亲的女人啊。然而我真的不会想到，这件事，会敲响帝后离心的第一声丧钟，为在长门宫凄苦终身的后半生埋下了第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