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眉毛了,”我看向他,将心中的不满倾泻而出,
“是宇文邕,他想杀人!”
高熲见状,神色一凌,警惕的抬手制止我,朝窗外望去。
“放心,有梅子在,就算皇上的细作,也听不到我们的话。”
我说着,便将之前发生的是都告知了高熲。
“……”
我言毕,高熲陷入了沉思。他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支着下巴,嘴角微抿。一双狭长的眼眸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我问了秀竹,怕是李娥姿带去的胡医探出了阿大这一胎是个女儿,因此宇文邕才没有趁早除掉她……”
我说道
“本是不到三个月的身孕,我猜想他是想回京之后再作打算。可我等不及,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我真的怕阿延回不来了!”
“……恩……”许久,高熲看向我,点了点头,
“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你所猜想的……怕十之八九是真相。”
“呵呵……”我冷笑一声,说道
“或许那个位子便就会把人彻底改变,他早已不是我认识的宇文邕了。”
“本来便是不必要的追击,更何况以我对宇文宪的了解,他不会做出如此缺德之事。”高熲道。
“本来三弟在中军,其他将领皆随皇上回京,为何只有三弟被派去随行宇文宪追击任城王。因为三弟与阿延一心,若是他们死于伏击,无人会怀疑这是皇上的借刀杀人。事后他给阿延一个谥号,便就一切皆定,再无翻盘可能。而我,便就要在这个谋杀亲夫的人的统治之下生活一辈子!”我怒道。
“怕是皇上未曾想到普六茹整会舍身救兄,也未曾料到他如此顽强竟是躲过了尉相愿的伏击,”高熲道,
“只是……此番并不可掉以轻心,如今他身负重伤,只要他未曾回京,一路上皇上有的是机会除掉他。”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真的要急疯了!”我握紧了拳头,紧闭双眼,希望自己冷静,
“我不顾阿大怀孕之忌讳,让秀竹和梅子在宫中和朝堂之上散播阿大怀了龙嗣之事……我明知道阿大怀的是女儿,却让将其说为龙子……只有太子妃怀有身孕且是皇子,怕是才能震慑那些想谋害普六茹氏之人……”
“……”
“可是……可是若是想杀人的是皇帝……还是宇文邕这样一个为了权势全然不顾亲情家人的皇帝……我甚至不知道他会否除掉阿大的孩子……我……我心如乱麻……”
“阿大的孩子……是个女儿……若真是生下来……就算可以把责任推到御医身上,怕是阿大与普六茹府涉嫌欺君犯上的罪名也要坐实……我这是……我这是饮鸩止渴!”
我紧咬着嘴唇,愤怒的一拳砸在了几案上
“为什么?他为什么处处针对阿延!为什么他低调行事,从未招惹宇文宪王轨那些人,而他们却一直苦苦相逼?”
高熲沉默片刻,道
“皇上行事,一向深不可测。若仅是因为那些所谓流言,恐怕不会如此简单。皇上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或许也有其他的原因。他如今急于除掉普六茹坚,便是因为如今是最好的时机,算作为国牺牲,到时候厚葬于他。一方面除掉了他,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博得了美名。若是等他回京,再寻办法除掉他,怕就会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骂名。所以,只要普六茹坚能顺利回京,想必皇上便不敢擅专。更何况如此做,就算不能除掉他,但是退而求其次,可以以此为要挟,迫使随国公府答应立宇文阐为太子。如此,皇上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那该如何做?”我问道。
“……我们在京,他远在沧州鞭长莫及。你的法子或许可行,可若是皇上真想杀,如此遥远之地,怕你我也无能为力。”高熲摇了摇头,看向了我。
“你放屁!”
我瞪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盼着他死?”
“七儿,你冷静些,我怎么可能盼着他死?”高熲也急了,提高了声音
“我早就说过,能护着你的只有他,若是他死了,你怎么办?我怎么甘心任其在我眼前发生?”
“那……那难道就不救他了?”我惊怒道。
我感觉自己浑身已经不受控制的都动起来,无法呼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都如电击一般,难以抑制的痛。
“七儿,你要冷静。在京城,我们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以防后患。这才是如今我们该做的。”高熲艰难的站了起来,扶住了我的双肩。
“你好好护住这个家,他回来了,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否则在这里痛苦不堪,无甚其用。”
“……”
我紧盯着他,想挣脱,而他的手却箍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倔强的别过头去,用手指狠命的掐着自己的腿,钻心之痛袭来,我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咬着牙,努力的挤出几个字。
高熲看着我,半晌,才松开了我的肩膀,说道
“皇上虽说霸道,不过看得出来他是极重名声的……若是想让普六茹坚安然回来,你的做法没错,我们让声势浩大。让全天下都知道,为了追击敌寇,他出生入死,如今在宇文宪帐下,重伤昏迷。若是他真的死了,宇文宪一世英名怕是也会染上污点。我相信若是宇文宪知晓其中厉害,定会全力护佑他的。”
“恩!恩!”我拼命的点头,眼泪溢在眼眶,见高熲好似在想对策,好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努力平复心绪,说道
“你说的对,对!如今虽然宇文邕决定阿延的生死,不过毕竟在宇文宪处,也要看宇文宪的意思……对……所以……我才要让宇文宪知晓……他们的太子马上就有嫡子了!”
高熲见我努力的回复理智,放心了些,问道,
“……你说你们已经替你长兄定下了亲事?”
“哼……没有……”我冷哼一声,摇摇头道
“只是为了哄骗她们罢了……媒婆上门说亲,对方还未曾应下。我当时情急,才随口说的。”
我坐了下来,将几案上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一定要订下来,”高熲道
“不过贺若弼向来与普六茹坚也算亲厚,你独孤氏乃是名门,他贺若家若是嫁来也算高攀,更何况是入独孤氏当主母。再者贺若女郎年岁也不小了,不知为何一直未嫁,寻到你长兄想必他们不会拒绝,你不要担心。”
“是啊……若是谈不下来,我那个长兄,倔脾气上来,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力的结交大臣。文臣,武将都要拉拢,还有贵族。”
高熲喝了口茶,继续道
“贵族虽然无兵无职,然而且不说如今权贵士族各个都势力庞大,更何况有了贵族加持,民间声望裕隆,若是堂上有人想动你,怕也是要三思。地伐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我看着他长大,知晓这孩子虽然面上叛逆,实则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不瞒你说,这些孩子中,我最喜爱的便是地伐。希望你能替他寻一门好的亲事。”
“今年地伐就及冠了,也该要寻亲了。”我听他如此说,才想到地伐已经十六岁了,实在是岁月蹉跎。
“如今太子妃有德妃娘娘照看,至少这八个月应是性命无虞。只是……八个月后……”高熲沉默下来,脸色也变得尤为为难,
“八个月……我们还有八个月时间可以做准备……”
“……什么意思……”我看着高熲略显阴郁又不忍的脸,心中陡寒。
“皇上在收紧他的大网,每一条路,都被他堵住……越是往后拖,越无路可走……”高熲道
“如今看来,唯一的法子,便是丽华能当上皇后……如此,才可破局。”
“……”我抬眼看着他,他眸中的隐忍和悲戚被我尽收眼底。
他毕竟是个君子,如此大逆不道,欺君犯上之事,对他而言,还是过于残酷。
我明白他的意思,要不便是宇文邕暴毙,宇文赟登基,阿大为后。要不……便是废立阿大,普六茹氏政变或者谋反。
不可……
谋反,政变!
满门荼毒,横尸遍野……
我又想到了当年血流成河的独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