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絮絮说着,想起了成都的武侯祠。那汉昭烈帝庙的匾额还立在门前,现代的光与影转瞬即逝,我眼前所剩的,只有他了。
入夜,南郑的天空仍悬着一轮与成都一般的皓月,明亮皎洁,淡泊清冷。我忽而在心中感叹,此番生日一过去,秋天也会逐渐进入尾声,那么冬天也不再遥远。我仍记得去年的冬天,成都深厚的白雪没过了我的小腿,那时的我还浑然不知我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与他有什么样的故事。也没有料到,我会爱上他。
风渐渐冷起来,霜寒肆意,这样的夜里,我闻至远处传来几声不名动物的悲啸之音,心中又是一恸。
距离第二次北伐,亦不遥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私猎大雁判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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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后出师表
建兴六年冬天转眼就到来了,我感到汉中的冬比成都还要冷些,第一片鹅毛雪落下时,诸葛亮的第二篇《出师表》也作成了。
他又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坐在书房里,沉默不语。
我走近他时,他右手抵着额头,睡着了。烛火映衬之下发现,他的发丝之中,隐约开始露了霜白。朱颜辞镜花辞树,英雄亦会迟暮。
这是世间最悲哀而不可逆转之事。
《出师表》墨迹未干,那笔便随意安放在一旁。烛火跳跃着,继而又微弱了些。我轻轻坐下,翻开这卷,默默诵读起来。
“先帝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以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
“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最后一句“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我读完,内心骤然感到一阵深刻的痛楚,联想到前一份《出师表》中曾写道:“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那文字里充斥了跃跃欲试,心潮澎湃,勇猛坚毅。
写下这句的,不过还是今年年初的他。年初,年末,一个暖春,一个寒冬,仿佛他的心境也跟着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什么时辰了?”诸葛亮听到动静,有些转醒。
“子时已过,已近丑时了。”我回他:“去歇息吧。”
对于现代人来说,似乎熬夜已是常事,特别是年轻人,不熬夜都不够潮流了,过去的我也是个爱在被子里通宵刷手机的熬夜达人。但此刻我才认识到,熬夜是一件多么可恶的事,我多么希望诸葛亮可以永远不熬夜。那样,他的白发会不会因此少一些,人亦更加光明开朗些?
“夙夜忧叹,唯恐托付不效。”
我脑中又闪过这一句,接着长长叹息。
第二次北伐终于开始了。
要说这一次北伐是配合南边孙权而出兵的也不算错,早在八月时,诸葛亮就在汉中获取了陆逊大败曹休于石亭的消息,魏国只好紧急加调兵马千万东线支援。那时他心情大好,也有这部分原因。
——这使他再一次看到了北伐的希望。
十二月的汉中,汉军在朔风飞雪中前进,纵使我现在身着厚厚的裘衣,也难以抵抗这严寒。
此次目标是夺取陈仓。
“冷么?”诸葛亮见我在飞雪中有些瑟瑟,忽而问我。
“冷……不冷。”我哈了一口气,对他说。
“或许该让你回成都……”他话音未落,我又强力的打断他:“不回。”
“听话。”他摇摇头,说:“打战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战场刀枪无眼。”
“那你呢?”想赶我走?没门,我直接怼他道:“你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
虽然众将都劝他坐车,他偶尔还是选择骑马,此时的他坐于马上,迎着风雪,带着军队前行。经过上回,数月以来,我也已经较为熟练的掌握了骑马,终于能够和他并驾齐驱了。那白雪纷扬落下,几乎沾满了全身,远景一片白茫茫的,仿佛又多了几分苍凉。
果然又是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
曹真似乎很准确的判断到诸葛亮此行要来抢陈仓,于是在此处不仅多添了兵马作为守备,还掉来了一个比较难搞的守将。名叫郝昭。
为何这么说呢,我似乎在历史上极少见到这样的战争?说是正面冲突吧……似乎也不算。头一日攻城时,诸葛亮就让蜀军架起云梯冲车攻城,将士都勇猛不惧,争相上前,结果守将郝昭坚守城池,让士兵搭弓用火箭射向云梯,瞬间一片熊熊火势,眼见着那云梯上人被烧成火球,从上头直直坠下而死。
诸葛亮于远处焦灼的看着战况,我在一旁只觉一阵眩晕。这样的场景,充其量也只是在电视屏幕上看过一二,那时候最多感叹一句场面壮观,因为知道都是假的。而现在,这些场景却真真实实存在在眼前,没有任何特效,虽隔得远,那士兵的惨叫声竟仿佛就在耳边。又看到几个蜀兵燃烧着掉落,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再忍不住,冲出去蹲在墙角呕吐起来。
诸葛亮关心着战况,并无暇顾及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又给季汉拖后腿了。我一整天心情不好,诸葛亮心情也很糟糕。接下来的几日,同样糟糕。继蜀兵的冲车被魏兵折断后,诸葛亮想了个新主意——用土丸填城,填完之后便可使蜀兵直接攀城。没想到郝昭这人一看不好,蜀兵既然要填城,那他就派人在城内筑重墙以进行防守。最后,诸葛亮又让蜀兵挖起了地道,计划直接从地道中爬进城里,杀他个措手不及。可郝昭又让魏兵在城内挖了横沟直接拦截下来,蜀兵冒一个杀一个……
整整二十多天,一直这样来回,郝昭可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典型案例,纵使诸葛亮这样聪明的人,一时半刻竟拿他没有半点办法。为了显示我的不害怕以及不肯答应诸葛亮让我回成都,我强装坚强的跟着他关注每日陈仓战况,到了这一日我已经是面容苍白,吐都不想吐了,整个人呆呆地,也不说话。
可能终于开始适应这残酷的烽火狼烟了?
我跟着诸葛亮回到帐中,两人皆是一副要死的表情。只是我尚且没什么压力,诸葛亮压力就大了去了。上午士卒来报,第二十五日了,粮草不继,还在此地耗着恐怕有断粮之危。
诸葛亮听了,表情又复杂起来,我看他胸口起伏,心中难平,似是激愤难当,良久之后,还是镇定说道:“传令下去,停止进攻,全军撤回汉中。”
传令官下去后,我终是听得他幽幽叹了口长气。
这就是第二次北伐的结局,依旧无功而返。唯一收获的,是我们大军撤退时,冒出一个不怕死的魏将王双前来追击,诸葛亮将计就计,派魏延诱敌深入,将王双调了出来,烧了他的营寨,并将他就地斩杀。
风尘仆仆回到汉中,诸葛亮又把自己关在了相府书房中,谁也不见。我心想这老男人发起脾气来,还真是难搞。不过也是,人都说事不过三,这都第二回失败了,还能失败几回呢?
呸我这乌鸦嘴。
夜里,我拿了些茶水点心,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里边并没有反应。
长久的没有动静后,我突然有些担心,大喊一声“丞相!!”继而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推门闯了进去。
跨过玄关,茶水没端稳,全撒在了自己手上。
好烫!!
随即又是“哐当”一片乱响,水壶也跌在地上碎了。
这一阵喧嚣巨响过后,我一边晃着巨疼的左手“啊啊”乱叫乱跳着,一边不忘伸头去看诸葛亮究竟怎么了?只见此时诸葛亮正坐在书案前,右手执笔原是在画写着什么,被我这突然一闹,惊得抬起头来望着我,表情有些不知所以的懵逼。
我:“……”
诸葛亮起身唤了人来清理现场,又命人重新端了茶,返回来时不知从何处提了一个小药箱。这时我再看我自己的手,幸而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只是手背烫了一片,肿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