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向沈淮。
“你先走。不然我马上报警。”
沈南方深吸了一口气,问:“钱呢?”
“三天后打到你卡里。”
“我要一百万,一天之内。”
沈淮咬了咬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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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方走了。
顾寒时丢掉拐杖,单腿蹦到沈淮面前,然后弯腰扶他。
“要不要紧?”
沈淮低着头没回答,顾寒时又问了遍:“要不要紧啊?”
他的声音有点急,手也忍不住抓住了沈淮的胳膊。
掌心是干燥而温暖的。
沈淮抬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事。”
“你脸上……”顾寒时愕然地指了指他的脸,忍不住想伸手过去帮他擦血迹,“……流血了。”
沈淮把头偏了偏:“没关系。”
“很疼吧?我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那人下手没轻重,不要命似的。”顾寒时咬了咬牙,“去医生那边检查一下吧,有没有内伤,脑震荡什么的……”
“没有。”
“你不去看怎么知道没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
沈淮很倔,倔得像头牛。
听到这种语气顾寒时本是有些生气,可一刹那间,又忽然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沈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语气颇为不爽:“笑什么?”
“我明明是担心你,你这态度,我挺生气。不过我突然想到我被杨中元扁那次,你帮我出头,我还嫌你多管闲事。你当时……”
“别猜了。我当时就想把你的狗头揪下来暴揍成猪头再安回去。”
顾寒时笑了会儿,也坐了下来。
屁股刚着地呢,就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来。
沈淮斜眼看他:“你这烟瘾可够大的。别抽了吧。身体没好呢。”
“几根骨头的事儿,死不了人。抽不了烟会死人。”
“前两天还听护士抱怨有人偷偷抽烟,是你吧?”
顾寒时笑笑,把烟点燃。
微弱的火星在暗色中闪了闪。
顾寒时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口烟:“刚才那是你爸?”
“嗯。就一赌徒,从小没管过我,每次找我都是为了要钱。真当我有印钞机呢。靠。”
“没什么感情?”
沈淮摇头:“当然没有。我妈去世后,我和我爸就跟爷爷奶奶住一起,我爸只知道喝酒赌钱,不管事,我基本上算是爷爷奶奶拉扯长大的。后来他们相继去世了,我就去我姑家呆了几年。再后来我上大学了,我姑想让我和我姐一起出国,我不想,还选了她最讨厌的职业,当演员。我姑一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他们看来,我们这种人,就是戏子。”
顾寒时莫名嗤笑了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没什么感情……那你爸打你,为什么不还手?他是挺壮的,但是你不比他差,但是比他年轻。只要你想,他伤不到你。”
除非,他不想。
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世上有两种病人,一种想痊愈,另一种不想,努力想好起来的不一定成功,但放弃的必然能够得偿所愿。”
顾寒时望向沈淮。
沈淮叹了口气。
“儿子打老子,是大逆不道。他到底是我爸”
“啧。”
没想到小卷毛居然有如此顺从的Baby Boy思想
顾寒时抖落了几缕烟灰。
“打我可以。”沈淮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过,要是欺负我偶像,那铁定不行。”
楼梯口的破碎的窗户里有风灌了进来。
那风很暖,顾寒时却感觉自己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猛地一跳,夹在指间的烟燃了一会儿,烟灰掉落到脚踝处的皮肤上。
他感到一丝清晰的灼烫。
就像被表白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圣诞快乐哈~~
☆、第十八章
两个“伤病员”总在楼道里说话挺怪的。
中途有一个保洁阿姨开门进来,看到顾寒时和沈淮坐在楼梯上讲话,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拖把和水桶差点掉了下来。
回病房就几步路,但是因为怕中途有人看到,两人还是遮遮掩掩的,反倒显得有点可疑。
护士在病房里,看样子呆了一会儿了,看到顾寒时时终于松了空气。
“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顾寒时身边的沈淮,瞪大了眼睛。
护士是沈淮的路人粉,神情马上紧张起来:“你受伤啦?”
沈淮笑了笑:“这么明显吗?”
“脸上有血迹啊。怎么搞的?去医生那里看看吧……苏医生这会儿空着。”
“不用了。”
沈淮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寒时倒抢先帮他说了那句话,他勾了勾沈淮的脖子,对护士露出笑容:“麻烦你拿酒精和消炎药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他靠脸吃饭的,别破相就行。”
护士有点犹豫地看了眼沈淮:“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的。”顾寒时说,“不当心摔了下。那个……你记得偷偷的啊。别让人看见。他要面子……”
沈淮:“……”
护士走出去了。
顾寒时坐下来,把拐杖放到一边,自然而然地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不过你爸对你确实太心狠了。下次他再这么疯了一样打你,别再那么迁就,至少别让自己受伤。”
沈淮抬眉:“行。看在你刚冒着生命危险帮我的份上。”
“我这人可懂知恩图报了。”
沈淮没出声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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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时身体恢复得很快。
没多久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
他对医院有抵触情绪,所以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心情难得的不错。
汪闵让晓林来接他,他突发奇想,说要找几个朋友一起到家里来吃顿饭。
他的朋友不多,所以邀请的都是很熟很熟、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顾寒时发完几条微信,之后想了想,又给沈淮发了条。
“我今天出院了,有空的话到我家里来吃顿晚饭吧?”
他觉得这句话写的挺好的,像是朋友间的邀请,又特地带了个问号表示询问和礼貌。
其实顾寒时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脑子是什么构造。
简单的一句话的事,脑子里面百转千回。
对别人没这种顾虑,唯独对沈淮。
要说不熟,他们也不算不熟吧。
这些天相处下来,分明已经到了嘴炮阶段了。
对方被打的时候也为对方站出来过了。
讲道理,接下来就该是生死与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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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这天原来还有工作计划。
收到顾寒时那条短信后,他抬头问了问旁边的助理昭昭:“五点之后那个邀约,推掉吧。和人家道个歉,另约时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昭昭点了点头:“你不舒服?”
“有事……私事。”
沈淮极少做这样的事,为了一时冲动偷懒逃避、耽误工作。
刚入行压力太大的时候有这样做过,最近几年他都是工作狂模式,比劳模还劳模。
因而昭昭的表情有些愕然。
不过沈淮是他老板,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沈淮怕昭昭知道自己是去顾寒时那后有意无意让章玥知晓,于是没让他送,自己开车去顾寒时家。
之前顾寒时没有和沈淮多说什么,他自然而然以为顾寒时就请了自己一个。
所以到了他家发现门口放着几双鞋子的时候,有半晌没反应过来。
一门之隔里面有不高不低的人声和音乐声,沈淮犹豫了片刻,然后摁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顾寒时的助理晓林,看到他时的表情毫不意外,笑眯眯、一脸憨态地说:“快进来吧,就差你了。”
沈淮换鞋的时候,敷着面膜的汪闵正好从厨房倒了水出来,对他挥了挥手:“晚上好啊。”
沈淮:“……”
除了汪闵和昭昭,顾寒时家的客厅和阳台上各有三个人。
姜映歆也在。
那些人沈淮都认识,但不熟。
基本都是入行多年的老演员,和顾寒时年龄相仿。
但是里面还有一位导演。
沈淮和他完全没有过交往。
——Michael Zong,宗定胜。
《蝉音》的导演,美籍华裔鬼才导演,公认的才华横溢,风评却也是“有口皆碑”。
宗定胜年近五十,但是保养得当,身材没有走形,脸上更是一丝皱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