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放慢脚步，想在这种清净的地方待得长一点，我脑子真的太混乱了。
昨晚在温月问完我对他还有没有别的感觉之后，我一句话也没说，一抬头，他却对我认真地点了点头。那目光一本正经，并且散发着强烈的期待。
有这些其实就已经不用非要把“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之类的话说出来了。
所以，我愈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窝进沙发一角自己喝酒。当时的酒和白开水没什么两样，随便喝几口一罐就没了，还什么作用也不起，脑子自始至终清醒地混乱着。
温月自给我那样认真的目光以后离我很远地坐在客厅的餐桌边，他不喝酒也不说话，只那样静静地等着。
我喝了超过平时会感觉到微醺的量还是没忘记眼前的烦恼，我放下啤酒罐，直起身子，我脑海里已经组织了些话要说。
温月看我要说话提前打断了，“我知道肯定不行。而且不仅仅是因为你已经有她了，就是没有，也不行。我只是憋了太久，实在太想说出来才……”
我站起来走到客厅中央，组织到现在我已经有很多话想说，但第二遍想的时候我又觉得这些想说的话里大部分都是废话，排除废话，我捡了个温月应该知道的说，“也不完全。你要是想听实话我可以坦坦白白地告诉你，我这个人活得挺没意思的，我厌恶很多东西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但我并没有厌恶你。”
“我都厌恶我自己。”温月嗤笑了一下，说道。
“诶~”我转向温月，“你要我说得更直白一点么？”
温月打量我，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有进攻性。大概只是一个刹那的转变，他一下子走上前直到与我只有几乎一拳之隔。而后他急促地喘着气，举起双手要解我上衣的扣子。
我按住衣领，阻止了他，“我有女朋友了，听起来很老套，但是这个关系确实意味着要对对方保持忠诚，任何不忠诚的事情都该主动杜绝。”
温月在调整自己的呼吸，隔了会，他五官很用力地说道，“我可以做第三者。”
我看着温月，他一直喘气，我们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最终，他后退了，转过去用手撑着餐桌，垂下头，整个人好像累得要散架了一样。
“后悔了吧？”我问道，“冷静一点想想，我这种人连做女朋友都不够格，干嘛要浪费青春给我做小三。”
“青春……”温月小声地念道。
“嗯~”我点点头，“这种宝贵的东西我早没了，但你还有啊。”话说我竟然从来没问过温月的年龄，但凭他的长相和给人感觉，我觉得他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二三岁，甚至极有可能还不满二十岁。
温月忽然发出叹气似的笑声，“冷静了，感觉就都没了吗？”温月直起身子，转头看着我，“我也想分清是爱还是冲动，那应该怎么分呢？”
这种世纪难题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我经常思念柳子筠，这就是爱了吗？柳子筠也对我说过很多情话，那就是爱了吗？其实我并不知道正确答案。我只是顺应自己的欲求，并且也没有其他阻碍，便和柳子筠在一起了而已。说来说去，或许我和柳子筠也不过是某种冲动罢了，反正我一定没资格解这道题。
“哎，我干嘛跟你说。”温月开始了他的后悔。
“应该是我不该听。”我更正道。
温月径自走向门口，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头也没回地说道，“几分钟可不够我冷静。”说着他拉开门，灌进来寒风的越来越刺骨，“祝你们……幸福。”
☆、51
“哟，Janie姐，在这遇到啦。”
没想到还没走完一半的过道就遇上了Corey，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但我非常清楚地记得她此前从来没在我的名字后面加过姐这个字。当然，她跟我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地阴阳怪气，听了让人毛骨悚然。有时候我觉得她也必要给自己按那么多副面孔，一会儿要在我们这儿阴阳怪气，一会儿要在下级面前耀武扬威，一会儿又要在上司那儿单纯热血，万一演窜了，那么多烂摊子要收拾，不累么？
“是啊。真巧。”我尽力掩饰自己根本不想和她在这过道遇到的情绪。
“刚汇报完工作呢？”她挑起了话题，似乎不想把放过这次偶遇。
“嗯。对。”我不想说话，但必须得说。
“最近你们部门还好吗？”她还没有放弃，继续深聊下去。
“还可以。”我心想这么回答一般就聊不下去了。
“挺好挺好。”她刻意地摇摇头，“不像我这儿，你也知道的，之前大家都太懒散了，现在要让大家动起来太费力气，很多时候他们做不好的还得我来。那么多工作汇总到我这儿，真是忙个半死。”
“嗯，是比较忙。”我敷衍道。
“哎呀……”她忽然扬起声调，然后稍微凑近我，声音很低，“闹了半天，你才是那只黄雀啊。”
我默不作声，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话说我还没好好恭喜过你呢……”Corey又把身子直了回去，“恭喜恭喜啊。”
“董事长~”Corey向我身后的方向突然鞠躬。
我急忙侧过身，董事长已经几乎和我贴上了。我低下头当作打招呼，心想这铺了地毯的过道也有不好的地方，有人来了都听不到明显的脚步声。
“嗯。”张董事长很快从我们面前走掉。
Corey大大地呼了口气，态度又转回了说要恭喜我之前的那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怪腔怪调，“拿到经理职位你就可以安心养老了，你也挺幸运的，像你这样的，多少人还连公司门都没进来呢。”
“偷着乐去吧。命真好。哦，不不不，也有可能是不要这东西。”说着Corey捏了捏自己的脸，撞开我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僵在原地，不是被Corey的行为怔到发愣，而是正在压抑某种情绪。
我好像该正视这股情绪了，它冒出来的频率也太高了。也许下回我该纵容它多冒出来一些好看清楚它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然我对它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回到办公室，本来想和主管商量一下如何减少研究经费的使用，但他刚好没在办公区。
话说研发四部的主管正是我刚来第一天的时候总抢着跟我说话的那个样貌不错的男生，他上任的时间比我长不了多久，大概就是公司团建回来后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候，他便当上了研发四部的部门主管。这在他的年纪应该是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毕竟他大学毕业都还不到两年，第二年就当上主管，着实不多见。
他肯定有他过人的地方，不过每次看见他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人有这种天然的抗拒。
今天下班迟了很长时间，我找了主管和部门里的几个核心员工仔细探讨了一番部门研究经费的使用情况。我们查了这一季度的细账和去年今年的总账，没找到明显的问题。几个老员工也表示自他们加入这个部门以来钱都是那么用的，没出过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也找不出来，还耽误了大家手头的工作，下班时大家都一脸闷闷不乐。
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碰巧听到他们中有人议论，“咱们四部是研发部里头最不重要的部门，每年批的经费就那么一星半点，塞牙缝都不够，谁会打那么点破钱的主意。”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公司的主要研发任务在一部和二部身上，不太重要的也由三部负责，只有那些基本上不会产生什么经济利益并且可研发不可研发的边角料由我们四部负责，所以批给我们的研发经费确实少之又少。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会拿这事挑我们部门毛病的人居心叵测。但是我除了找大家自查也没别的办法。
从暖气开足的办公大楼一下进入寒风凛冽的户外，我赶紧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头，但还是冻得打了个激灵。不过这一激灵我好像清醒了很多，我只不过是想活得认真一点好一点而已，何必把工作里的每一件事都看得那么重？
“季羽菲……季羽菲……喂！”有人在叫我。我差点因为想事错过。
不过温月已经跑上来跟我并排走着了。
“你……”我偏头看他，想让他别玩这种小孩子堵人的游戏，但却说不出口。他鼻头和脸颊冻得很红，一看就是已经在寒风里等了很久了。对啊，我意识到我今天加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班，那他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