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筠靠近我,贴着我的脸颊,“你不相信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快速转身上车,并按下了锁住车门的按钮。
柳子筠抬了下眉毛,舌头划过齿缘,半笑着看我,用眼神问我什么意思。
“累,回家了。”我说道。我本就计划今晚什么都不要发生。
“OK~”她抿着嘴点头。
“你也回去吧。”我点了火,只要一抬刹车我就能离开,“晚安,好好睡觉。”
“但愿今晚能睡着。”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抬起刹车,频繁地望着后视镜,直到距离远到她缩成一个点,她依旧待在原地没有驾车离开。
我在做什么?我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但我想好好活一次。既然没有人再有可能毁掉我,那我该是可以多设想些东西了,哪怕是世俗之物,我也可以试试能不能攫取到手。
回到小区,我搭上空荡荡的电梯。出电梯进入走廊区域,我远远看到我家门口有个坐在地上的人影。我分辨了一下,那人刚好看过来——脸型身段都显示是温月。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走上前,“你在这做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目光有些异样地盯着我的方向。我悄然侧过身,用手挡住裙子的深V部分,再问了一遍,“你在这做什么?”
她回过神来,但还是不说话。
“好吧,进来说吧。”我打开门,让她进屋。
门一关上,她迅速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她是担心我向警察举报他们么?我走进卧室关上门换衣服。五分钟后出去,温月还等在原地,面部表情很僵硬,我能感受到她的高度警惕。“你担心什么?”
“我就问你知道多少?!”她愈发没有耐性。
“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我到沙发边坐下,悬空双腿荡了几下。
她选了沙发的另一端,离我远远地坐下,坐下后一个劲地按压太阳穴,然后接二连三地叹气。
“你怎么知道的?”很久之后,她问出一句。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我把腿收到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
“啊……”她转头看着我,惊讶到说不出话。
“但是……”我又紧了紧双臂,“她也是我唯一恐惧的人。”
温月的惊讶转为疑惑,思虑了很久,她又问我,“那,对你来说是好事?”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
她摇摇头,“不知道。”
我俩陷入一阵沉默,之后,温月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后背靠在了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因为分享了这个秘密,我竟然觉得我在这世上有了共鸣,而温月在我的印象里由一个陌生人变成了一个认识很久的熟人。
不知不觉,脑袋开始发懵,眼皮也要费很大力气才能睁开。我索性就靠在沙发上睡了,那柔软的沙发扶手倒也助眠,我本想短暂地小睡一会,谁知很快就睡得死沉。
早晨闹钟作响,我习惯性地翻身按掉闹钟,却没够到东西。睁眼一看,我睡在自己床上,但不是我通常会睡的靠近床头柜的那半边,而是靠墙的那半边。
我连忙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感觉还有哪不对。低头一看……睡衣呢??昨晚睡着前的记忆全数出现,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我气得几乎要把自己牙咬碎。
套了件T恤,我冲出卧室,“温月!你TM……”
客厅里的人不是温月,是柳子筠……
“醒啦?宝贝~”柳子筠手握马克杯迎上来。
她没听到我叫温月么?“醒了……醒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提前通知你~抱歉~”柳子筠放下杯子,环住我的腰,“但你昨天实在太……我投降了好么……相信我好么……”
我不自觉地往她身上贴,但仍然担心温月和柳子筠的前后脚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昨晚坐沙发上就开始打瞌睡……”
柳子筠:“对呀,我一进来就发现你已经在沙发上打呼了。”
看来温月确实没做什么,而且在柳子筠来之前就走掉了,我松了口气,“有打呼吗……”
柳子筠:“严格来讲也不能算,就是呼吸声比较明显,睡得不错吧?”
“还可以~”我终于能在脸上挤出笑容,“那我们……”
“我是做了点无耻的事~”柳子筠自嘲,“挺禽兽的~”
“我居然没醒……”我半自言自语。
“嗯~是没醒~”柳子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非常配合~比你醒着的时候还……”
我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眨了眨眼睛。
柳子筠:“放心~两种我都很喜欢~”
“还是醒着好。”我也环上了她的腰,“因为想看到你的脸~”
……
今天早晨略有些忙碌,走出家门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我和柳子筠没时间再互送对方到公司,在出了一楼电梯后就分别了。
分别前,她极认真地对我说道,“你变了。”
☆、25
我踩点进入办公室,其他人则是早就齐刷刷地坐在工位上看似专注地对着屏幕敲键盘。
要我是领导就干脆让这个主管位置多空一段时间,不用奖金激励就能让全办公室的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美哉美哉。
经理日常巡视过后,办公室才恢复了常态,喝水的喝水,吃早饭的吃早饭,补妆的补妆。唯独就是原先爱聊天的不聊了,各自肚里都憋了大招,都懂得在这种时候要少说话,免得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大招说漏了,害得自己与主管职位失之交臂。
我一切照常,甚至还比平时轻松不少。他们忙于内斗没人有心思管我这个边缘人,分到我身上的杂活自然少了很多。
我从包里拿出刚买到的茶色花瓶和三枝栀子花干花,小心地把栀子花插在瓶子里放置在办公桌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从今往后,这瓶花就永远待在我身边吧,或许我是这世上唯一会祭奠Y……不,是于婷,应该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从前上小学的时候,于婷很喜欢做手工。我买过一次栀子花,她一朵,我一朵,第二天她就带了她用白黄绿三种纸片折好的栀子花给我看,她把栀子花的花瓣大小、形状、纹路以及花蕊和枝干都还原得非常逼真,只要认识栀子花的人都能认出她折的是栀子花这种具体的品种,而不仅仅是花这种泛泛的概念。
我当时夸她,“你以后肯定能成为艺术家。”
她脸上泛起充满童真的绚烂微笑,“那我要在全世界各地办展览,不收门票,所有人都能来看。”
那一年,她八岁,我七岁。我们距离性成熟很远,但……
“Janie,你把这个统计表做一下,要得急,下午之前给我。”电脑屏幕上弹出对话窗口,部门里年纪最小的Corey用公司的内部聊天工具跟我说话。Corey今年也才刚满20岁,她的读书生涯就是不断地跳级和提前毕业。这是个脑子极其灵活的主儿。
所以,她对我说的话,一定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这句话的问题在哪呢?我倒回几分钟前从头回忆。弹出对话窗口——给我发统计表——让我尽快做完。确实感觉哪里奇怪。一个念头唰地闪过,我明白了。Corey是想盗用我的工作成果去交差或者揽功。
按照部门的工作惯例,平级之间、上下级之间的所有工作任务往来都需要以邮件的形式进行,并且需要抄送经理、主管及其他项目参与人。这么做正向来看是为了方便和信息共享,但其实这种做法还起到了非常有效的防止心术不正之人窃取别人工作成果的作用。
Corey不发邮件,反用我们平时基本不用的内部聊天工具让我完成某项工作,她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吧。
更重要的一点,如果有非打印复印之类的正式工作任务下发,为什么不是由经理下发给我,而是由她?我虽然是个谁都可以使唤的实习生,但她还远不具备给别人下发工作任务的资格。
她的计谋我理清楚了,不过一旦因为我严词拒绝而和她发生冲突,很多焦点会被引到我身上,这么一来就无异于让自己深陷死伤最多的早期战场。于是我像往常一样淡漠地答应,不过我并没有做这份文件。
靠近中午,部门里最粗心的Gita端着刚接好的满满一杯水经过我的工位旁。我小小叫了一声,然后俯下身捡被我碰掉到地上的一沓文件。过程有点慢,我还稍稍挡住了Gita的去路。Gita啧了一声,也俯下身要把这些拦路的东西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