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朋友无关紧要，关键是你们有敌人。
如果计划奏效，那大概是她仅剩的几次那么跟我说话的机会。
下午两点，我的老竞争对手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午觉，然后她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她懒洋洋地接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她脸色大变，最后放下听筒的时候，我看到她因为惊恐而合不上的嘴抖了几下。
她被开除的消息大概是半小时后传开的，部门里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甚至有的人走到别人的工位上公然挤眉弄眼地说悄悄话，边说还边往她那边看。
她随即把一个硬壳文件夹重重地砸在桌上，站起来踢开椅子，怒气冲天地走出了大家的视线范围。
她打算去找经理么？但愿是，因为那样她就更没有回旋余地了。
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在当事人离开后逐渐高声起来。
“是不是她负责那项目出纰漏了？”
“那项目都报上去好久了，要有纰漏早就发现了，还会等到现在？”
“得罪人了吧。”
“我也觉得是得罪人。”
“呀！不会是开始裁员了吧？其他部门有消息么？”
“没听说啊。诶，那谁，你人事部认识人多，你快问问公司最近是不是在裁员？？”
“我刚刚才问过，没有啊，至少他们没接到通知。”
“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
“诶，你们想不想囤点面膜啊？我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带了好多面膜。”
“我看看！”
“我我我！”
话题渐渐就偏离开了，谁也不会真心探究与自己无关的人为什么会被突然开除。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平静而舒畅地喝了一口香浓的咖啡。现在还没必要笑，只是个开头罢了。
要说这一步棋走得如此容易，还多亏了当事人自己。团建那天我仓皇出逃，错失了录音的机会。好在刚回来第一天，我的老竞争对手就和她的“肖通”又按耐不住地干柴烈火了。我赌肖通就是“老肖”，我赌经理对“老肖”有难以割舍的占有欲，事实证明这两件事都赌对了。经理打开匿名邮件听到那几声销魂的“肖通”的时候，也和我一样，胃里翻江倒海么？
咖啡见底，我也结束了我短暂的放松。
经理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而我确定知道的是部门将进入一段风云涌动的时期。主管的位置空了出来，剩余的人没有谁是完全够格当这个主管的，这也就意味着人人都想搏一搏；当然，上头也可能会有上头的意思，其他部门的走走关系调到我们部门当主管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从上到下必然会为了这个空缺各显身手。前期的战况更多的只是序篇，静默地当个观众总比当螳螂和蝉要好。
下班时，大部分人都没有动作，就连平时习惯早走的几个人也都故意装作勤奋。我按时离开，把战场留给他们。
晚上我还要去参加一场聚会，我不是主角，但我想让柳子筠把我记得更牢一些。我们自从上次在飞行俱乐部见过面以后，至今都没有再见过对方。小别会很好地酝酿人的疯狂情绪，有这种好时机助阵，也算天助我也。
聚会我晚到了四十分钟，从没有关紧的大门进去，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众人已经三五个三五个地分散在各个角落。频频听见清脆的碰杯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确定大家已经进入微醺状态。这个时候，看什么都比平时美好。
我拿了杯香槟，单独站在取餐桌边。没几分钟，有人上来跟我搭讪。来人也精心打扮过，西装没有一点褶皱，头发也专门做了定型。不过我没办法分辨他是和柳子筠一样被邀请来的贵客，还是和我一样是被人捎带进来见世面的普通人。
“今天的香槟口感不错。”他伸出胳膊，用他的酒杯碰了碰我的杯口。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喝下半口酒。
“有朋友？”他问。
“嗯~我来晚了~”我回答道。
“我看你刚刚才进来的。”他微微靠住取餐桌，一副想要和我长聊下去的样子。
“你看到啦~”我笑了笑，应该能传递出不好意思的意味。
“美女出现嘛。”他熟练地说道。
“过奖了。”我低头摸了摸鼻尖。
他象征性地扫了一圈四周，“我看大家正聊得尽兴，不如我们到那边坐一会吧，你朋友可能也正忙着呢。”
“那~”我也扫了扫四周，我确实没找到柳子筠的身影，不过我一开始就希望是她来发现我，而不是我凑到她的圈子里，尴尬地被她的熟人们审视，“走吧。”
我随他去到稍远处一个已经所有人全部离席的圆桌，他拉开一把椅子，我欠欠身，坐了下去，他随即挨着我坐下。
“拍卖在你来之前刚刚结束，没看到那些藏品，有点可惜啊。”他提起了一个话题。
“啊，是吗，那是有点可惜。”我糊弄着。其实要不是他提起，我根本不知道这次聚会还有个拍卖环节。不过能这么快就结束，大抵也不是多么宏大的事情。
围绕这个话题，他又和我搭了几句话，后来可能他也意识到这个话题实在挖掘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对话，他看看表，直截了当地邀请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能一起去外面，离一起开房就近了一步了，我知道他的算盘。不过中间还有很多言语、肢体动作上的铺垫要做，我也没必要现在就一惊一乍地逃跑，再说，柳子筠也还没找到我，纯当打发时间吧。
于是，我礼貌地站起身，他先走出一步，我们便一前一后地朝宴会厅大门走去。
可就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刻，他被服务员拦住了，服务员冲他耳语几句，他立刻皱起眉头，然后没跟我交代出个所以然就着急忙慌地跑了。
我不觉得这事是巧合，默默感觉后背发寒，我回过头……
☆、24
后方空空如也……我以为柳子筠会在那里的……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男的被迫离开确实只是个巧合而已。
收回视线的刹那，我却在我的左前方大约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了和一群人站在一起的柳子筠。她也看到了我，在对上视线后，她笑着悠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霎时觉得没了底气，好在大门就在身后，我点了下头就离开了宴会厅。
柳子筠是在我回家的半路上追到我的。我开车时经常看后视镜，由于技术生疏，我会担心自己开得太慢挡了后车的路。这次，我就在某次看后视镜的时候看到了柳子筠的车。
有种被警察追车的感觉，我减速把车停在路边的划线车位里。刚拔下车钥匙，柳子筠的车已经笔直地停在后方相邻的车位。我没开车门，从镜子里看到她下车走向我，我呼了口气，降下车窗。
“车技见长啊~”她笑着，“差点没赶上。”
“还行，差得远呢，五百公里都没开到，菜鸟中的菜鸟。”我诚实地说道。
我话音刚落，柳子筠忽然探进身子，抚着我的脸，“你想让我吃醋么？宝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出了很多汗，稍稍挪动一下都能感觉到衣服在身体和车座椅之间的拖拽，“说什么呢，哪有。”
柳子筠：“那位男士叫王昊焱。传媒公司经理。已婚，有两个小孩。聚会常客，HIV病毒携带者。上个月因为和客户感情纠葛问题以及某些财务问题换到现在的公司工作……”
“别人的隐私跟我没关系。”我打断道。
“……”柳子筠耸了耸肩。
我：“还有其他八卦要聊吗？没有就回家吧，明早都要上班。”
“八卦倒是没了。”柳子筠很轻松，“不过你穿了礼服就只为了给我看个遥远的背影？”
我愈发后悔今晚的盛装打扮，“普通裙子罢了，穿便装不尊重场合。”
柳子筠忽然打开车门，向我伸出手。我犹疑片刻，握住她的手，走下车。
“不开心？”柳子筠把我拽到她面前，“你今晚想要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
我：“嗯？”
柳子筠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吃醋、心动、抓狂都有了。”
我慢慢把手从她手里挣脱开，“可能是几天没见的原因。”
柳子筠：“就算一个小时前才见过也一样。”
我：“那可能再过一个小时你就不那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