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明白了。”秦姑姑自领命而去。
商陆梳洗打扮妥当后,开始用早膳。她一边吃着,一边吩咐道,“我今天就一直出去躲着,谁也别想找上我。檀桓,你去叫人备马车,咱们得走得远远的,天黑了才回来。”
“是。”
上辈子身为小妾时,她从来都是想着低调行事,整日待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即便如此,仍是无法避免祸事降临。
商陆用完早膳,檀桓与她到了门口,扶着她坐上马车,“小姐,您打算去哪儿?”
“嗯……”商陆想了想,“先去大佛禅寺,我想去上柱香。”
除此之外,她还想去给孩子供一盏莲花灯。这孩子投胎到她肚子里遭了罪,她心里实在愧疚。
她吩咐赶车的小厮,“不用着急,慢慢地去,中午就在大佛禅寺用斋饭。”
马车慢慢地往前行,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达到了建在西城城边的大佛禅寺。因这座禅寺修得离闹市不远,故而来参拜的人不少,香火一直很旺。
大多数的庙宇,都只供奉一位尊神,而大佛禅寺一共供了九尊,有西方三圣、弥勒佛、药师佛、地藏王菩萨、普贤菩萨等。
“小姐小姐,去拜拜观世音菩萨吧,求菩萨保佑您早点得个乖巧可爱的麟儿。”
商陆笑道,“这大佛禅寺供奉的可不是送子观音,是西方三圣中的观世音菩萨。原本,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乃悲悯的化身,也不是专司送子一职,都是让世人传着传着就传错了。”
“那……心诚则灵,反正见佛就拜就对了。”
“咱们去地藏王菩萨殿。”
《地藏菩萨本愿经》记载,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宫,为母亲摩耶夫人说法,赞扬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宏大誓愿。
商陆到了正殿中,上了香拜了三拜,而后她到了侧殿的请灯处。
请灯处有一僧人在打坐,商陆拜了一拜,取出一锭银子,道,“师父,我想请一盏莲花灯,供在地藏王菩萨座下,为亡魂指引往生之路,供满七七四十九天。”
这位打坐的僧人看看她,道,“这位施主,您看起来心中有大恨。”
商陆坦然道,“是。”
“心中有恨,则行事易生悖乱,还望施主早日放下执念。”
商陆笑了笑,“从来都是劝说苦主放下执念,却不见有人惩罚作恶之人。”
“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不信!我只看见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僧人反问她,“施主既不信,又为何为亡魂供莲花灯,祈求指引往生路?”
商陆叹道,“不过慰藉罢了。到底行不行?”
僧人不再继续劝说,取出一盏莲花状的油灯给她,道,“我佛慈悲,愿施主早日脱离仇怨。施主请将这灯点燃后放于菩萨座下,贫僧会每日早晚各添一次灯油,添上七七四十九天。”
商陆取了莲花灯往正殿去,嘟囔道,“真啰嗦!”
檀桓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问,“小姐,您为何有恨?您恨什么?”
是呀,这个身份该恨什么呢?陈淅事事如意,该别人来恨她才对。
商陆敷衍道,“当然是恨宋家那些人太多事,三房的曲莲竟敢当众质疑我,不给她点教训,我咽不下这口气。”
檀桓也是伶俐丫头,她听方才僧人所说的是大恨,她觉得分明是深仇大恨,怎么会是这样的小恩怨呢?
商陆看她的神情不对,又补充道,“还有四房那母子俩,真是可恶!老爷子把财产都给七爷又如何?本就是老爷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老爷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们凭什么惦记着?”
商陆这样解释,檀桓才觉得有点可信了。她劝说道,“小姐,这话您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没成定局之前,凡事都有变数。您这话让人觉着,老爷的财产都已是七爷的囊中之物了,让老爷听了去,便觉着七爷与您也算计着他,难免寒心改了主意呢。”
檀桓被敷衍过去,商陆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不说就是了。就你最会揣度人心!你说说,你这般聪明能干,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呀。”
檀桓有点害羞道,“小姐,您别取笑奴婢,奴婢是要伺候您一辈子的。”
“这是什么话?你肯一辈子伺候,我也不会留你。等我手头的事有个了结,我就给你寻摸一门好人家,给你操持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小姐,您这样易冲动又爱闯祸,奴婢真不放心把您交给旁人伺候。”
这是最贴心的家生的丫头,才敢跟主子说这样的话。
☆、第十四章 所谓发小
商陆又回到正殿中,为孩子点上了莲花灯,祈求孩子早日转世投个好人家。
出了地藏王菩萨殿,商陆在寺里闲逛着。
“陈淅?这不是陈淅吗?”
商陆听到一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在招呼她。她扭头一看,看见一个身着对襟长衫、满头都是珠钗翠环的年轻妇人向她走来。
这个年轻妇人,看起来和陈淅是相识的,可是商陆压根儿不知道她是谁。
她担心露馅儿,赶紧低声问檀桓,“她是谁啊?我都记不得了。”
檀桓道,“她呀,她是瞿敏。她的父亲瞿渊与老爷是同科的举人,故而她自幼与小姐您相识,也算是闺中旧友。她自小便很爱和您攀比,自持嫁了吴州府的六品通判樊一迪,总是挤兑您嫁给不好。”
这时,瞿敏春光满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哎呀!陈淅,真的是你呀!”
商陆心想,既然瞿敏爱与陈淅攀比,依照陈淅同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八成是与她合不来的。
商陆回道,“是我啊,你也来上香?”
瞿敏捂着嘴笑了笑,“我呀,我是来还愿的!先前,我每月初一与十五都上香许愿,祈求佛祖让我家夫君仕途顺遂。这不,吴州府知府同知的父亲昨天刚刚犯了病去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来还愿了?”
商陆虽然上辈子与这辈子都没有当过官太太,可她也听得明白,瞿敏打的是什么主意。
官员的亲属去世,官员是要回家守孝的,在守孝的这段期间,不再继续任职,称之为丁忧。既然同知丁忧回家,那自然要有人接任他的职务。
知府同知是正五品的官职,瞿敏必是打量着,她那六品通判的夫君樊一迪能顺理成章地升官,才一刻也不多等,就冒冒失失跑来还愿。
虽然下属补位很平常,但也常有从其他地方调任的。商陆觉着,瞿敏这人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这么急着庆贺,传到人家刚刚没了父亲的同知的耳朵里,不是给她夫君得罪人吗?再说,人家丁忧期满后,还要回来呢!到时候两人相见,那得多尴尬!
商陆道,“同知的父亲去了,同知是要丁忧回家不假,可朝廷也还没下旨就让你夫君接任呀,你还愿还得早了点吧?”
瞿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早!我夫君为人勤勉,才华更是出众,这位子非他莫属。”
商陆不以为然,真正才华出众的人,合该在科举中就已崭露头角了,这些人一入仕途,就留在了天子脚下。自诩才华出众,还觉得能高升,那未免太天真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想与她纠缠,商陆敷衍道,“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可别忘了请我们吃酒。”
瞿敏似乎不满她这样敷衍,“陈淅,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大话?我知道,你到现在也还是嫉妒我嫁得比你好。”
这莫名其妙的自信,让商陆觉得有点好笑。
“我怎么想有什么要紧?我又不能左右这空位的归属。再说,我并没有觉得宋言真有什么不好。”
瞿敏自幼爱和陈淅攀比,奈何陈淅的父亲仕途顺遂,扶摇直上,几个哥哥也十分争气,而瞿敏自己的父亲瞿渊就没能考上进士,在官场上混了数十年,才终于熬到了七品县令的位置。
比娘家,她是不能和陈淅比的,所以,她现在总把自己的相公樊一迪当个宝,觉得在夫家这一点上,她是赢了陈淅的。
她继续挖苦道,“陈淅啊,我真是想不通,那宋言真除了长得俊些,家里发了点横财,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好?你好好的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嫁到这样的暴发户家中,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