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道,“老夫人琐事繁多,得空时才会亲自去瞧瞧,抽不开身时便是交给奴婢们。七夫人,您刚刚接手,奴婢以为您亲自去瞧瞧,熟悉熟悉也好。”
“既如此,那秦姑姑便陪我一同去瞧瞧吧。”
各房的日常供给分派,都在内宅账房东边的偏房里。商陆走进屋子,屋里已经放了好几筐个儿大品相好的石榴。
秦姑姑拿来一本册子递给商陆,“七夫人,这是领货清单,各房领取物资之时,都要在此签字。”
“好,我知道了。”
以往为避免各房之间相互攀比、挑肥拣瘦,老夫人沈伊伊都会命人先分好,再知会各房来领。商陆自然跟着老夫人走,一一照做。
分好之后,叫了人来,各房的管事丫头带着小厮,陆陆续续来领回石榴。
三夫人现在把三房大半管事权都交给了宋初鄞的正妻柳庆萦,柳庆萦平素都把宋初鄞的小妾曲莲当丫鬟使,领取日常供给也就成了曲莲的事。
曲莲与其他几个小妾,面子上都过得去,但实际上和谁都不和,她爱贪些小便宜。商陆还是三房小妾时,为着孩子隐忍,没少吃这位四姨娘曲莲的暗亏。
果然,她来瞧见给三房的一筐石榴,挑剔道,“七夫人,方才来的路上,我碰见了五夫人的丫头,她领回去的石榴个头足有两个拳头大,怎么我们三房的就是这么小的?莫不是三爷最近遭了罪,就只能得这别人剩下的?”
商陆知道曲莲的性子向来是如此,以前是为了孩子隐忍,现在成了七夫人,也没有孩子要顾忌了,再不受她一点窝囊气。
她解释道,“这石榴生来就有大有小,每一房都是有一些好的也有一些次的,换了谁来分,也不能分得完全一样。”
曲莲道,“可我分明瞧见五房都是个儿大的,而我这一筐就是小的多。”
商陆没好气道,“其他各房的都已经领走了,他们都挺满意的。现下只有你不满意,你也不是管事的,你就去回了三夫人的话,看她要不要把各位夫人都叫来,让他们把石榴都还回来,再一块儿好好地分一分。”
既然她这么多是非,就让她自己去做这个得罪人的人。
“七夫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分明是您分得不太公平,怎么能让我去打扰夫人呢?”
商陆道,“我分得公平与否,也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我说过了,你若不满,去回了三夫人,把各房夫人们都请来,都来说说看,该不该重新分过。”
曲莲阴阳怪气道,“他们都得了好处,自然向着七夫人说话,又何来公平呢?”
商陆冷笑两声,“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你不如问问,为何同为小妾,柳庆茹就能横行霸道,而你就只能被人当丫鬟使唤呢?”
她往后一靠,靠在椅子上,满脸不屑地看着曲莲,“行了,你一个给人当丫鬟使的小妾,原是不配与我争辩,去请三夫人来,她才配跟我提不满。”
☆、第十二章 挑唆
她原本不是喜欢仗势欺人的人,而且老实说起来,她上辈子真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宋初鄞又是个软弱没主见的,她也实在没什么势可以依仗。
但是,就因为她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受气包,吃了太多的明亏加暗亏,以致她现在但凡有了一点机会,就总想找补回来。
她从来不觉得,小妾就该平白地被人轻贱,可宋初鄞那几个欺负过她的嫌疑犯,她觉得通通都该被报应回去。
曲莲被商陆一口一个“配不上”说得,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偏偏七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又有陈家给撑腰,她是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取了石榴回去。她一回去,就急着找原来的主子三夫人告状。
分完了东西,商陆与檀桓往燕喃阁回。回去的路上,商陆忽然瞧见前头一簇文君竹后头,有一男一女两人。
“那是谁呀?”
檀桓仔细瞧瞧,道,“似乎是四夫人与初霁少爷母子二人。”
商陆上前,打算去打个招呼。就在此时,四夫人开口说话了。
四夫人道,“初霁啊,不瞒你说,听说老头子摔得昏迷不醒,沈伊伊今天一早匆匆忙忙就赶去江陵了,我这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
四爷宋言敬的长子宋初霁道,“娘,您别舒坦得太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夫人道,“怎么不是好事了?这些年,老娘真是受够了那沈贱人的气,这尊瘟神终于走了,而且有段日子是回不来了,老娘总算是能喘口气了,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啊!”
宋初霁道,“娘,您别怪孩儿说您眼光浅,您这只顾眼下舒坦的想法,还真是妇人之见。您想啊,万一老头子伤势加重,不幸死在外头,死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沈伊伊那贱女人一个人在,她还不得伪造遗嘱,瞒天过海,把老头子的家产都给了她那亲生的宝贝儿子?到时候死无对证,全凭那贱人一张嘴,咱们便是想说理,都没地方说理去。”
听了这话,四夫人面露恍然大悟之色,“是呀,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初霁,你说得对呀!这样,你赶紧动身去江陵。若是那老头子真有什么意外,你便是死死地盯着沈伊伊,千万别叫她玩出任何花样来。若是老头子命大,好好地回了吴州,你这次去,也好在老头子面前尽一点心意,将来老头子总会念着你的孝心。”
“好,我现在立刻就动身去江陵。”
商陆默不作声地听着,这对母子你一言我一语之中全是算计,真是让她忍不住鄙夷。
宋家的几兄弟之中,就算三爷宋言则与四爷宋言敬是最会吸血的。这两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意管不好,尽得罪人,没能给宋家赚几个钱,还成天地算计着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们。
商陆很看不上,但她也只是装作一个字也没听到,大大方方地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地跟檀桓说话,提醒四夫人母子她来了。“哎哟,总算是分完了,真是累死我了。檀桓,回去给我好好捏捏肩。咦?这不是四嫂?”
商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四夫人母子面前,他们两人都扭头来看见了她。
“四嫂。”商陆向四夫人行了礼问安。
“七弟妹。”
宋初霁向她行礼问安,“七婶婶安。您与母亲慢聊,小侄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商陆问四夫人,“这么急?初霁这是要去哪儿呀?”
四夫人敷衍地笑了笑道,“他还能去哪儿呀,不过就是去绸缎庄帮忙罢了。”
商陆奉承道,“原来如此,初霁真是能干呀。虽然是只比他七叔小几岁,可才干却不比七爷差呢。”
“哪里的话?他可不能跟七弟比。”四夫人似乎没心情跟她闲聊,找了个借口脱身,“七弟妹,我今天还要去庙里上香,就不陪你了,得空时再请你喝茶。”
“好好好,我就不耽误四嫂了,四嫂慢走。”
看着四夫人母子匆匆离开了,商陆心想,还去庙里上香,菩萨能保佑这么坏心眼儿的人吗?
转念一想,没准还真能保佑,菩萨好像也不总是那么明察秋毫,善恶有报好像也不总是灵验。要不然,为何她这样的受气包被人害死,反而那么多坏人都还好好地蹦哒着呢?
商陆思虑片刻,吩咐檀桓,“檀桓,你找个得力的人手,留意一下三房的动静。曲莲惯会挑拨是非,而三夫人又是极易被人撺掇的没脑子,她们今天觉着吃了亏,或许会图谋不轨呢。”
“是,细辛做事妥当,奴婢就让她去吧。”
“嗯。”
商陆扪心自问,她甚至有点希望她们图谋不轨,最好是闯出大祸来。
她现在虽说掌管内宅事宜,但她毕竟是个新手,她名义上的夫君宋言真又是家里最小的,她手里的权力终归是有约束的。
如果曲莲仅仅只是挑剔石榴不好,挑唆三夫人来闹一闹,这压根儿就不是事儿。只有她们闹出更大的乱子,才能加以处罚。
这厢,三夫人听了曲莲的告状,果不其然,怒火立刻就被点燃了。
她破口大骂道,“这陈家的小贱蹄子,真是那死老太婆的好儿媳!都是这个小蹄子怂恿那老太婆,三爷才会被罚杖责。杖责就罢了,还罚了五十,三爷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啊!真是心毒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