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82)

萧老太太望了望梁婉容,这个当年名满京城的“赛金花”,确实出尽了风头。嫁给上官家族后,帮助上官仁打点内务处理钱财也是行家里手。而淑茵呢,一个黄毛丫头,文文静静,哪有一点跋扈泼辣?起码要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捻着一串碧玉玺佛珠,轻叹道:“自古道门风不顺家早败。上官家族家大势大,印染业在京城独占鳌头。将来能取一个好孙媳妇,兴许能助一臂之力,若是取上丧门星,可就会倒八辈子邪霉。”“奶奶,你在说啥呢?”上官黎一听奶奶口气带茬,赶忙揉着她的腿,“谁是丧门星?淑茵可不是。她会照顾人,样样事做的井井有条。不信你问我爸。”上官仁吐出一口烟,在烟灰缸沿弹了弹烟灰,难为情地道:“我们不谈上官家族。既使皇上也要取媳妇。关键你们太唐突了,还没结婚就怀上孩子,这,这实在有失体统。”梁婉容冷笑道:“体统?他哪有一点体统,早都告诫他了,山庄人多嘴杂,少不了风言风语,让他注意。现在好了,吊着肚子才谈婚论嫁,真是丢死人啦。”萧老太太抚摸着上官黎的头,心想:上官黎是上官家族的长子,拥有数亿资产的继承权,哪一块出了差错也不行。现如今同下人勾搭上,还弄出大肚子,着实会让人戳脊梁骨。我不远千里从北京来,绝不能白来。淑茵究竟哪一点好,能把我孙儿迷惑住,我倒要看个清楚。上官黎想:奶奶究竟从小到大疼爱自己。能从北京来,说明他重视我的婚姻大事。纵然父母不同意,奶奶也会同意。不行,一定要想尽办法博得奶奶的首恳。上官黎搓揉着萧老太太的双腿,装出一副怅惘的神情,问:“孙儿只听奶奶一句话,究竟要不要淑茵?”萧老太太一听遂愕然不已。她最怕上官黎直截了当和单刀直入,简直使她骑虎难下。为不使他将来走错路,慎重起见她认为有必要斟酌一二。萧老太太道:“孙儿,听奶奶的,事情再缓一缓,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上官黎抬高嗓音道:“奶奶,还要从长计较嘛?她腹中孩子不等人啊,总不能生下孩子再结婚吧?”坐在旁的梁婉容挪挪身子,气愤道:“结婚,你只知道结婚了。八字没一撇,你休想结婚。奶奶的意思你听见了,再缓一缓。”上官黎听到“缓一缓”三个字,当即偃旗息鼓了。上官黎直起了身,咬着嘴唇,目光充满愧疚和自责地瞥望我。我双手绞叩在一起,一声不吭静静地聆听他们谈话,脸上、额头已汗涔涔的。上官仁睨我一眼,见我百般委屈,道:“淑茵啊,婚姻不是儿戏,你不远千里从承德来此,吃了许多苦,流了许多汗。你喜欢上官黎我们知道,只是世态炎凉,人言可谓。现如今吊着大肚子,肯定有人揣测你呢。我们是长辈,会为你的出路谋划,这一点请你放心。”我轻轻抬头望见上官仁温昵地望我,回道:“上官先生,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从进到上官家的那一天起,我从未考虑会有今天。我的动机是单纯的,我只想做好家政本职工作。黎哥爱我,我也爱黎哥,如果我们不能走到一起,我……我……”我吱吱呜呜的眼含清泪。上官仁仔细一望,见我眸中带泪,忙道:“你不要哭!这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上官黎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我。我接住便揩了揩眼泪。梁婉容突然站起身,驳斥我,谑笑地说:“你,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要寻死寻活?淑茵,你怎么听不懂话,婚姻大事,不能想当然。如今黎儿奶奶也亲自来了,你怕弄不出大事嘛。”“妈,”上官黎拉长音调说,“你不能强词夺理!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萧老太太见我们剑拔弩张,大声咳嗽一声,也站起身:“婉容,你不要太横霸,那丫头有身孕,究竟是黎儿的亲骨肉,母凭子贵,你说话要客气才对。”梁婉容听后更不高兴了,脸色一沉,恨恨道:“要我客气?妈,他们的问题事关上官家族的声誉与威望。黎儿不孝,做出有悖常理之事,你就该好好教训他一通。”我呆若木鸡似地站着,脚底酸涨发麻,听着他们哼声顿气,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落。上官黎望我一眼,心里难过,温存道:“别哭!不是正在解决问题呢吗。来,你坐这儿,别老站着。”上官黎拉我过去按坐竹藤椅上,然后拿餐巾纸揩我的双眸。上官仁见我哭泣,责怪梁婉容:“看你说话怎么那么重?淑茵究竟和咱家相处三年了。没有苦劳也有功劳,行了,你再别说话。”萧老太太将凤殇藜木杖往地上重重一跺,抱怨起上官仁和梁婉容:“别说我不过问此事,近两年的时间,山庄发生的事不嫌多吗?黎儿我先不说,牵扯出的那个,那个叫梦鹂的姑娘我也甭提,现在好了,把好端端的黄花闺女弄大肚子,让外人看起笑话。做为父母的,你们是否尽到了责任?你们疏于管教,导致事情无法收场,简直要丢尽祖宗的脸。”上官仁一看萧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说:“妈,您别生气,谁家没个妯长娌短?何况黎儿不是三岁孩子,他会处理好自己的事。”萧老太太语气稍一缓和,再道:“我的宗旨是别弄出大事,谁给我上官家族脸上抹灰贴黑,绝不能饶恕。”梁婉容回过脸,看见狮子狗撕扯沙发上的绸缎金丝织锦,吼了一嗓子:“畜生走开,真让人碍眼。”

上官仁点燃一支雪茄,自嘲地笑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这回我算是难逃其咎!黎儿原先有病,几经周折,总算有一点康复迹象。总不能再因繁琐家事让他积郁成疾?黎儿、淑茵,听我的话,再好好商量一下,究竟未婚先孕也不是事。”上官黎捏着脸庞,只觉得热辣辣的。羞赧、愤懑、愁闷、苦涩一股脑地涌上心窝。“爸,您的意思坚决不让我们要孩子吗?”上官仁目光悠悠,似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楚,回道:“纵使要孩子也要等结婚以后,要把人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上官黎质疑他的态度,又怕奶奶生气,便转弯抹角:“淑茵想要这个孩子,我也想要。爸若是能支持我们,何必在乎婚前婚后?”

谁料,话音一落,梁婉容怒不可遏地哼了一声:“不行!孩子决不能生在香墅岭,它将有损我们的名誉。”上官仁望了望萧老太太,萧老太太又望着上官黎,而上官黎神情呆凝,目含清泪,难堪地往我身上望。静夜下,夜更幽,蛙共鸣。我的心在抖,腿在颤。终于,我双手遮脸,转身穿过客厅跑出门外,跑入无垠夜色里……

第四十四章 三伴友酗酒飙车

上官家族与我的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这对于我来说,分明是贬低和作贱了我的人格。也是从这一刻起,在我心里微许产生一丝波澜,憎恨也罢,痴愤也好,让我的心愈加痛苦地滑落向罪孽的边延。这种罪孽感一天天膨胀,将我悄然萦绕在无休无止地猥蕤、彷徨不安中。从此以后,情绪低落的我动辄以泪洗面,人生景状极为惨淡。

然而,所有变故始终未能打乱我的生活节奏。我每日依旧早起,洗漱一番,梳一个简约的缠髻儿,将毓秀楼内所有卧居与唯一的大客厅打理干净。谈判后的第一天,当我来到客厅,眼前反倒是祥和宁静、温馨的感觉。我嗅着窗外吹进来丁香花的气味,心中百感滋味涌现。我没有看见任何人。包括上官仁和梁婉容,还有上官黎、张司机。他们全都不在毓秀楼。十点钟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厨仆玉凤。玉凤穿了件泡泡袖、花边领的黑羽缎衣裳。玉凤望着我蓦地一惊,关切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我提着一个木桶,微侧脸庞,一面闪避,一面喏喏地说:“没事儿,凤姐。咋夜让风吹进沙子,害了眼病,流了一夜眼泪。”玉凤微一凝怔,却不放心,走上前拉住我,问:“你站下,让我看一看你的眼。”我躲闪着、掩藏着,抬起衣袖挡住双眸:“不不,凤姐,真没事儿。”玉凤哪肯依我,扯住我的胳膊袖,近前一眯,不禁吓了一大跳。玉凤说:“还骗我?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吧?还是家中有事?快,让我好好再看一看。”我两颊飞红,忙摆手:“家中无事,也无人欺负我。”玉凤怎会相信,非要看个清楚。两人半推半就,玉凤便停住手,嘲谑地说:“哼,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奇怪了,再怎么吹进风沙,你就该点润些眼药水。行了,行了。我到镇上给你买瓶药水。”说完转身要走。我拉了拉玉凤,伤嗔地说:“不敢麻烦姐了!我的眼病兴许缓两天就会好。”玉凤毫不犹豫,甩开我,一边走着悻悻地说:“不要唬我,谁信哩?你等着啊,姐一会儿就回来。”我望着玉凤的背影,脑海茫然,没有一丝思维。我静立了半天,骤然听见一声轿车喇叭声,心上一震,往窗外一探,张司机掺扶着萧老太太穿过兰蕙园,迳直走向毓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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