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5)

上官嫦笑道:“淑茵姐,你来看看,妈给我擦上胭脂,又搽香粉膏,描画双蛾,我是不是更漂亮了呀?”上官嫦笑得花枝乱颤。她扭动小蛮腰走来,一只手膀揽住我。我望着上官嫦透出一片红蕴的脸庞,微笑地伸手抚了一抚。上官嫦的额角饱满光洁,齐眉刘海发髾下,挑着两条眉毛。双眸有神,仿佛镶着两颗玉露宝石。我笑道:“上官妹妹,你像个天使呵!”上官嫦娇情地望我,眼神灼灼地问:“姐姐说的是真话么?”上官嫦的脸颊泛红,仿佛盛放在夏日里的一朵荷花,含羞娇泽。她开心地给我扮了个怪相,白皙的脸颊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手机声悦耳地响了,上官嫦飞快地走近沙发取了手机,接通了电话。我听见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明亮磁磁的。“上官嫦,我是哈男——”像是飘落在春天相思树的叶子,让人充满无限遐想。梁婉容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注视上官嫦,上官嫦解衣般礴地扭头一笑,慌忙掩起手机往门外走。随着上官嫦的身影,我抬高目光向窗外望,庄园的铁栅栏后,一个样貌嵬美的男孩,正微匐在栅栏上。但是,男孩告别了上官嫦转身离开,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上官嫦就又走了回来。窗外,惊雷滚动,似春潮冲天,似瀑泉迭宕。我尚未从雷声中缓回心神,只见遥远天端有浮云轻拢漫涌,凝集成簇,妙趣横生,居然飘洒起濛濛霏霏的春雨。我望着雨势渐增,猛然想起后院晾晒的床单、被罩,迅速站起身。我刚来到香墅岭后院,便有工人趋之若鹜地朝我跑来。其中,有人嚷道:“淑茵,天要下雨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也有人附和:“是啊,你怎么站在这儿?赶快帮我们把这些布料拿下来。”我来不及多想,答应了一声,随在他们身后收摞晾挂在空中的纺布。一个纺织工人随口问:“淑茵姐,我听说你在承德老家还有个妹妹,是真的吗?”我扭过头,是戆头戆脑的工人王瑞贺。我蹙眉一笑,告诉他:“是啊,我是有个妹妹,年已十七,读完了高中一年级,如今在家里务农哩。”众人手忙脚乱,收整好所有布料,随着一阵橐橐的脚步声,羼入蔽雨处语笑喧阗、挨挨拶拶相诉开了。只见一个纺织工人背靠黄桷树上,两只胳膊叉在胸前,哼声顿气地问:“大家听说了吗,香墅岭的大长子上官黎回来了。人家那可是金贵之身。但也奇怪,从未见他进厂间哩?”躲在蔽雨角落的王瑞贺接口,道:“怎么没见着呀?前天我还看见了,那天我搀扶着宥凡哥散步,就在菏塘畔,他正叮嘱工人下缸染布料。”一听说庄园主的大长子上官黎回来了,三个风骚少妇凑近上前,挤眉弄眼地笑道:“他一年回来一趟,大概都是每年的七月七夕节。人家呀,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人长得甭提有多英俊了。”众人在闲聊,唯独一个人静默不语,那就是围站在人群里的我。望了望天空,烟雨濛迷,清风拂面,我顿时想起喻宥凡。于是,我准备冒雨前往喻宥凡的住处。刚走两步,王瑞贺趱步随上来,拽住我的胳膊:“姐姐上哪儿?”我说:“我要看看宥凡,想他了。”王瑞贺笑道:“欸,我和你一起。”我们遂结伴同往。喻宥凡的住处在上官仁为他们安排好的竹茅楼内。走进竹茅楼,我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潮湿发霉的餲味。抬头环视,桌柜上搁着断齑块粥,一碟香腿,半碗饘鬻。窗台上,放着一只开裂三瓣的紫竹篪。一个盛水瓦釜,里面供养一束蜡梅。此时,喻宥凡默默地倚床而坐,他没有注意到我们,直到王瑞贺走近,撮起嘴吹了声口哨。喻宥凡抬起头,看见身边伫立着我,乐得手足无措。他阖上书,一毂辘跳将起来,却不料,一阵晕厥袭上心际。“宥凡,你怎么样了?”立在一旁的我顿感惊讶,上前扶稳他。

喻宥凡笑道:“淑茵,原来是你?”原以为能康复痊愈,现在才知道情况并非如此,喻宥凡深感自责。喻宥凡的眼眸深邃迷人,漆黑如星子。嗓音低峭浑厚,语调潺缓,恍若能撩动人心。体态俊挺,魁颀威猛,形之于外表露的憨嬉,掩不去内在的沉静涵雅。喻宥凡咬紧腮帮,振作精神,人生倥偬的境遇,使他有些尴尬和语无伦次,恼恨地道:“前些日子已觉有些气力,谁想现在头昏眼花。”喻宥凡敷衍地冷笑一声,让王瑞贺给我搬了把椅子。

窗外,潇潇雨声渐已微弱。两只黄莺落在云杉树上清脆的啼叫,那碧绿的树叶悄然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雾霭,隐隐约约裹来一阵荷花和菱叶的清香。暖烘花发,雨催笋出,大地峥嵘,遍处芳菲。香墅岭里传来纺织工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王瑞贺近到窗下张望,上官仁正带人察看媒染操作。见此情形,王瑞贺不敢迟缓,同喻宥凡和我吱了声,一个人提起步子跑向门外。我望着喻宥凡,甚为关切地问:“宥凡哥,自打你受伤后,一直没听说你的消息。听说新进厂一批纺织工人,年龄十□□,上官仁要打算扩建工厂了吗?”喻宥凡指尖拨弄一个镶蓝边银色打火机,打火机敲在床头上,好像想起什么事,顿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香墅岭要扩建工厂?前几天有人在议论,不过倒不是扩建工厂,应该是有老纺织工辞职,增添新人进来。”我听了,胸口宛若壅塞着一股沉重的情绪。我见他脸颊瘦削,长发蓬松,灵机一动,对喻宥凡说:“你的头发像覆着一层苔藓,不防我给你剪头发好吗?”喻宥凡听了,嘴角浮起笑痕,歪过脸,咧嘴笑道:“你会理头发?它可是项技术活。”

喻宥凡揉了揉眼眸,发现墙边木柜上搁着一把剪刀。喻宥凡将剪刀拿在了手里,在一块鐾刀布上磨了磨两面刀刃。我将一面镜子摆置好,镜中照出他清瘦的脸庞轮廓。我笑道:“这种活我熟透着哩。它像女人搽粉,男人剔须,亦像家常便饭一样,得心应手。”

第三章 贾梦鹂夤缘蹙泪

一向追求生活品味,懂得与人分享的上官黎,在我眼里,仿佛天之骄子,高不可攀。

上官黎是喜玉之人,涉足杭州玉石界使他陶冶了性情,净化了心灵,也使他初露锋芒威望在外。其名下一座《集玉堂》位于杭州正阳门外椿树街、大栅栏以西的梨园三道巷“禽鱼花鸟”市场,古玩玉器、珠宝钻翠、名石手表,琳琅满目,灿若繁星,市面价值已达两亿。以上官黎之意,一类好友,无缘难求。一种好玉,无缘难遇。他擅长藏玉、收玉、鉴玉、磨玉,亦会赏玉、惜玉、品玉和护玉,身边常常随带一块纯白岫玉,据传为慈禧太后赠与后宫佳妃之物,估价一百万两,曾流失海外,幸得国内佛学大师高价拍回。

喜玉之人,好比戏剧《花为媒》中喜花之人,因花喜、因花怒、也因花痴。上官黎恰如此类人,因玉结缘女神贾梦鹂。故而,两人被外界笑称为民间“金童玉女”。现如今,富二代视梦鹂为美玉,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千般恩爱,万般娇宠,除了全情投入忠实于对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两人情牵意惹,像一座幽古深井中洒射绺绺月光,像莫愁湖畔一片片蒲草,使他们形影不离。上官黎将贾梦鹂带进他的房间。他兴奋地合拢上门,脸上漾出从未有过的天真烂漫的笑容。旦见贾梦鹂:满头秀发反挽成髻,髻中插一根攒丝绕五彩线木簪。双耳戴翠玉耳钉。胸前挂一串象牙和玛瑙相衔的绿珠项链,一条岫玉珠链随意的躺在腕上。一件粉红绣花图案包臀裙,宽白纱绣粉色花边,外压狭花绦子。裙裾中有大朵凌霄花,细细花蕊又以橙黄飘彩精工点染设色,咄咄逼真不失玲珑俏美。脚上是洋红皮靴,内露一双没过脚踝的透明丝袜,将她肌嫩肤白的身体毫不遮拦的暴露。

贾梦鹂微感羞涩,一种本能使她想要摆脱。但是,却不难想象,她孱弱的力量不足以招架上官黎庞大的身躯,只能回过脸,觑望两颊泛红的上官黎。

风静帘闲,透过纱窗麝兰香散。

我坐在幽廊敞椅上给梁婉容做针黹,黻衣绣裳,绣针上下翻飞,料子上是百蝶穿花的纹饰,心里吟着《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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