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194)

上官黎一望天色,蓝莹莹的碧空飘动一丝浮云,紫霞渲染,一团蓝云凝成五彩幻化的霓光。阳光并不灼烈,是外出狩猎的绝佳时机,于是笑咪咪对父亲说:“爸,我们出山庄了。若晚上回来顺利,猎上野禽和野兽,专做一桌家宴。待会儿我嘱咐凤姐,准备好新鲜食材配料。”上官仁望了望他们,一身轻装行头,倒像那么回事,仅管心里犯嘀咕,却难回拒。我静静伫立在侧,眼中有泪珠滚动。我深知为人妻者,应谨记《家范》和《女训》言行教悔,对夫理应束之有距。怎耐他独善其身,从不考虑我的感受。我正在暗暗垂伤,上官黎和上官仁带着众人踅身而去。鲍臻芳撩了撩耳际边的鬓发,润唇道:“天热,泛困不说,头也晕晕沉沉。”上官嫦笑望着,用手摆了摆几径水草,惊窜出几尾红鲤。我热忱地问:“臻芳妹妹,若是口渴了,请上雪琼楼,早上煮了一壶咖啡,不防遂我们家中歇一歇脚……”未等我说完话,鲍臻芳笑道:“好主意,姐姐说到我心坎里了。”上官嫦拿水嬉弄,笑道:“嫂嫂惯来好心肠,你遇上她委实对了。”大家说着话,前往雪琼楼。

不待走近楼,一道雕刻麒麟戏凤的影壁映入眼帘。往四面再看,雪琼楼高高的檐脊有龙首鸱吻,红砖绿瓦间,露出两扇纹饰《洛水神》的刻花窗棂。门廊上薜萝蔓叶遮盖。石墩旁,修篁葱绿碧翠。临窗下,一座荼蘼架紧紧相依。不时飘来荷花菱角的幽香,使人迷醉。

步入客厅,我望着鲍臻芳笑道:“妹妹快坐,酌饮咖啡能提神醒目。你坐着,我拿香壶给你倒咖啡。”鲍臻芳观察房中布局陈饰,啧声叹道:“妙!妙!妙!姐姐家中设计独出心裁,别具匠心,妙不可言。”葆君笑道:“你有所不知,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上官先生亲自给她们布置,不是黄杨木的衣柜、大理石案台、就是微凹黄檀木席梦丝软床,和蒙古丝质地毯,样样由他千挑万选而来。”鲍臻芳在房中踱步欣赏,看见客厅一首摆置轩画奇石,一副齐白石《龙虾》图引人注意。而上官嫦拿起一个椭圆形青花瓷烟灰缸,看了半天。我走进客厅说:“别看了,那是昨个儿上官黎带来的,说是朋友相送。”上官嫦又拿起一串碧玺玉珠,戴在腕上。而葆君觉得空气窒闷,旋开了空调。“来,大家喝咖啡。”说着,给她们在茶具杯中依次倒满咖啡。上官嫦噘噘嘴,像满月的婴儿,带着点撒娇的味儿,眼里尽露无可奈何的神情,一面瞥了一眼,一面转了话题,说:“唉,我总感觉山庄有晦气。”鲍臻芳娴雅地端上咖啡杯,品尝一口,好奇地问:“何来此话?”上官嫦道:“哼,去年,西厢房里唐书玮焚火自尽。仅随之,哥哥遭恶人绑架。单此两桩事还不够晦气?”鲍臻芳听了,深觉惊疑,问道:“嗳呀,还有这等之事?”我给她杯中添了些咖啡,叹声道:“甭提那过往之事了,总让人觉得心中发怵,惊悸不已。”上官嫦不经意间,望见衣架上挂着一件衣裳,走近拿了下来:“哟,嫂嫂,这件旗袍可真漂亮,何时买来?”鲍臻芳一看,也走近,两人品头论足。那是一件欧式风格的蜜合色旗袍,三天前,我和葆君刚刚买回来,还没舍得穿。我望着她们,笑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嫂嫂给你买一件。”上官嫦笑道:“我不喜欢旗袍,我的腿没有嫂嫂的匀称。”“是嘛,”我粲笑着,打开了衣柜:“除了那件旗袍,还有这件,是你母亲送给我的。”上官嫦看了看,是件柳如丝香云纱旗袍。葆君将旗袍拿在身上比量。

鲍臻芳道:“合着这件旗袍葆君姐穿上最有型了。瞧,衬得她肌里细腻,秀骨姗姗。”哈哈,说着大笑几声。挂置好了旗袍,我们再次坐回桌旁。桌上摆着时令鲜果。我拿上一个红石榴递给鲍臻芳:“臻芳,喜欢石榴吗?这是葆君从早市上买来,甜不齁嗓!”鲍臻芳半推半就,还是接住了。上官嫦捡出一串壳黄瓤白荔枝,用指尖剥着吃。上官嫦道:“嫂嫂,哥成天往外跑,也不是事情,你可要严加管劝。”我望着欲言又止。葆君说:“这也不能全怪她,一个男人,总难约束,也会让他不自在。”鲍臻芳问:“如今,姐姐是否准备要个孩子?”上官嫦随同问:“说的也是。姐姐在山庄里,将来只消相夫教子便好,现在可有心思要孩子?”我微有一丝哽咽,回想往昔日子,上官黎白天夜里不归宿,顿时,有种难以释怀的悲凉。

葆君笑道:“姐姐烹的咖啡越来越有味儿,一回不喝,也会让人心里痒痒。”上官嫦道:“也是,嫂嫂的手艺大家有目共睹,昨个儿晚上,妈还说想尝一尝你亲手制做的奶酪烤芦笋哩。”我凝眉一笑:“那是一道江南名菜,是金嫂在时手把手教会我的。”上官嫦又说:“听哥哥说晚饭在山庄吃,他会狩回野禽野兽的。”我说:“既如此,臻芳妹妹也留下,若没有其它事,就留在山庄,想必他们会有收获。”正说话,葆君接通一个电话,她摇头笑嚬着,一面怞身出门了。

葆君向黄桷树下漫步走来,看见王瑞贺正同两个青工谈话。王瑞贺已骂彀多时,静坐石礅上,跷腿道:“新来的尕娃子毫无眼力,把袁师傅的话当耳旁风,牵连老工人们也吃力不讨好。”

两个青工,论年纪,大概十五岁的模样。论外貌,瘦骨嶙峋,头发蓬松,灵眸尽赤,目光微杳,身着纺织厂统一配制的湛白短袖衬衣,脚上是防水革子式皮鞋。葆君瞄了瞄他们,静伫树下石礅旁,背负双手,任由王瑞贺训斥。午饭时间到了,纺织厂员工也陆续收工。一扇镶在青灰石砖中间的漆红大门里,有人走出来,唿喇畅开了大门。黄桷树下,王瑞贺怒不可遏,斥骂道:“瞧瞧你们,头发长得快像女人啦。既然有这么一份好差使,应该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去,马上把头发剪了。”一个青工咨牙俫嘴,斜目一望葆君,失声笑了几声。身旁的同伴歪脸望,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王瑞贺看在眼里,考虑到两人是春节后进厂的新人,在工作中出现的失误和偏差,未敢过份指责和惩罚。但也不能放纵不管,无耐之下,将两人唤来,进行单独谈话,目的是使他们引起注意。两个青工听见王副厂长让他们剪头发,立刻露齿相笑。“王厂长,我们知道错了,我们马上去剪头发。”王瑞贺一摆手,既显出尊严,也有点不耐烦地说:“别啰嗦了,快走!”两个青工一脸傻笑,一溜烟地随众多纺织工人,消失在午时的阳光里了。葆君见王瑞贺跷起一条腿,脸挂寒霜,于是牵住他的手:“走嘛,人都走啦,还愣神哩?”王瑞贺便站起身,笑道:“原打算和你到镇上吃饭,不料两个青工折腾我。”葆君微叹一声,笑道:“你副厂长的架势够大了。但我却觉得他们根本不怕人哩。”王瑞贺亦轻“叹”一声,板脸严肃地道:“不是不怕人,是年纪太小,不懂世故。我十七岁进厂已属年纪小,但这一泼人中,还有十五岁,十六岁的,甭提了。”正说话,姒丹翚和秦嗣嗣拿着饭盒从竹茅楼走来。姒丹翚笑道:“王哥、葆君,你们咋还站在这儿?再不进食堂,饭菜要凉了。”王瑞贺掏出香烟,还未点燃,韫欢急沓沓地走来,笑道:“哟,晒太阳哩?”姒丹翚乜了一眼,见他嘻皮笑脸靠近王瑞贺借火。姒丹翚道:“韫欢,看你近两天心情好,想必有什么好事?”韫欢望着姒丹翚,刚要开口,秦嗣嗣插话,笑道:“恐怕他交了桃花运了。”王瑞贺将烟街进嘴里,斯文致极,儒雅地轻吸两口,抬头仰望天色,阳光份外毒辣耀眼,使人晕眩。空气浸在肌肤上湿漉漉的。葆君说:“大热天,不能总穿着制服吧?”王瑞贺咧嘴笑了笑。韫欢问:“葆君妹妹,你要上哪儿?”葆君就又说:“他带我去镇上,吃完饭去探望喻宥凡。”姒丹翚回过脸,发现已有女工打回饭前往竹茅楼,拽了拽秦嗣嗣:“快,赶快打饭去。”两人未打招呼,汲步走向食堂。韫欢喷了一口烟,慢吞吞地笑道:“还是你们感情好,出双入对。”葆君笑道:“你和史钗不一样出双入对?”王瑞贺伸伸腰,对葆君说:“你等着我,我换上衣裳即来。”说完,大踏步朝竹茅楼走去。而与此同时,众多员工打上饭菜,叽哩咕噜,说说笑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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