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110)

晚上,梁婉容在芙蓉镇一家酒楼宴请杭州大客户。席间,众人把酒言欢,相得益彰,莺莺燕燕十分热闹。最主要的是,梁婉容亲点的数道菜让人倾叹。其中有四道菜,谓曰:汪南溪拌鲟鳇、孔讱庵螃蟹面、江文密蛼鳌饼和鲜蚬萝卜丝羹。梁婉容解释说:“这四盘名菜乃芙蓉镇招牌菜,因芙蓉镇地处交通枢纽金三角地带,常有四方八邻的司机和游客过往,这四盘菜已日益出彩。”及先生品尝着鲟鳇,诧异地问:“岭南地区也有鲟鳇?真是稀罕!”梁婉容笑道:“是呀,我们距离杭州有一个小时车程,全是从杭州运输而来。闲话少谈,言规正传,来,喝杯酒,我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一定要痛饮此杯。”及先生举起酒杯,同梁婉容共饮了一杯。接着,梁婉容又举杯,与众人饮了一杯。席上,我和葆君两人酒力不支,三五杯下肚后,已是脸颊绯红,口齿不清状了。上官黎给我们斟上红酒,劝告说:“今日得此良辰,你们姐妹双姝不必拘泥规距,一定要陪我妈和客人一醉方休呀。”我用手遮挡半张呈紫红白三色的脸庞,像京剧大师描摹出的脸普,目光斜睨梁婉容,旦旦地说:“今日吃酒已多,恐怕做作、失态了。”我又说:“夫人盛情难却,我们姐妹会陪同夫人招待好客人。”

众人痛饮玉露琼浆,直喝到窗外呖呖莺声,月悬中天才罢休。到了第二天中午,及先生和随从又在我们姐妹的陪护下参观了「碧月绣坊店」,及先生最后总结此番行程,对葆君说:“你真是了不起的女杰,将来肯定是个出色的人物。”葆君只觉得受宠若惊,像是一位从天宫下凡到尘间的翩翩仙女,其心中美不胜收。

时间似流水,转瞬而过。此行程总算告一段落。第二天下午,及先生驱车返回杭州。他们一走,葆君拿出五副图纸品鉴,通常惯例,她是在已熟悉了画景以后再机绣。二个月的时限,要完成五副高难度的绣品,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在此期间,她将接收一些零七八碎的小活。梁婉容知道,葆君每日拼命刺绣是辛苦事,于是特意嘱咐王瑞贺照顾好她的生活。同时,隔三差五,梁婉容会让玉凤腌制一些肉粥,吩咐王瑞贺带给葆君。葆君自是感恩戴德,纵是再辛劳,也绝不敢抱怨。不仅如此,王瑞贺经常从毓秀楼带一些荔枝给葆君,因为她喜欢吃那瓤肉莹白的荔枝。工作起来,也愈加飞针走线不遗余力。

朝飞暮卷,一晃一个月了,秋叶飘零,琼花凋落,葆君已绣出其中两副作品:《瑶台步乐图》和《溪山行旅图》。绣完两副,葆君心里的一块结纾解大半。尚余一个月,一定要按时绣成余下三副。葆君扳着手指数着,算着,盼着。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赶制绣活。

第六十章 王鉴珩巨蝎售罄

2001年秋未十月十九,三日霖霄,薄雾环毓秀楼,秾花乱飞,落叶入土化作泥。茱萸沐雨葱碧,荷池濯洗青蓬。早上,梁婉容胭粉慵施,身穿睡袍,靸鞋走进萧老太太的卧房。她将一件青白肷镶福寿貂皮大氅搁在萧老太太的床首上:“妈,披上大氅,小心着凉。”萧老太太微卧在床,正望着窗外茱萸随风来回地摇动。天空是烟雨迷蒙的样子,雨珠沿窗棂曲曲折折流泻而下,一层淡淡氤氲飘浮在房间。蓦然,梁婉容看见萧老太太蹙颦轻嗬,问:“妈,哪儿不舒服吗?我给你捶一捶。”但萧老太太摇摇头,一声不吱。

梦蕉园里,我望了望窗外绵绵不休的雨,心情郁闷。葆君将一卷刺绣展开,说:“姐,别老站着,你坐下来,帮我绣《僧稠释二虎》,这副图简单一些。”我绾了一绾松散的鬓发,两根指头夹住一支眉笔,喃喃道:“雨下了整整三天,我一趟楼里也没去。今天怎么也得看一眼,要不然我心里总不踏实。”葆君艴气地说:“他们肯定正闲适着,吃的喝的,尽饱的有,还怕他们饿坏冻坏啊。”我笑道:“你不懂,一家老少全守候在毓秀楼,不知道有个头痛脑热的急事没有,反正我不放心,要去看一看。”话说完,我拿起油壁伞,打开门,冒雨前往毓秀楼。走进兰蕙园,在鸳鸯亭下,我望见一身蓑衣的玉凤。“凤姐,要给他们做青瓠菜吗?”我看见玉凤的怀里揣着两根鲜嫩的青瓠。玉凤看着亭外淅沥的秋雨,笑道:“秋暮了,雨水渐多,你看庄园里花草尽衰,倒叫人心情郁郁。昨个儿先生嘱咐了我,今天想吃青瓠菜,所以我特意买回两根。”我说:“我要进毓秀楼,一起走吧。”

我们打着油壁伞,言笑晏晏走进毓秀楼。刚刚步入客厅,梁婉容就看见了我。“淑茵,快来老太太的房间。”梁婉容捧着一只铜钩铁划的芳樽金鼎,靸着鞋,立在萧老太太的房间门口低声唤我。我愣了一愣,收起油壁伞。梁婉容道:“走,瞧一眼老太太。”我们缓缓推开门,走进房间。梁婉容把芳樽金鼎搁在窗台上,然后在里面燃了一些龙涎香,道:“房间湿漉漉的不说,还有一股霉味,我给老太太点上龙涎香,兴许能压掉点味儿。你问问老太太哪儿不舒服了,给她捶一捶身子。我再让玉凤给熬一碗鹿茸汤,好煨煨寒。”“好的夫人,我明白了。”我说着,悄悄走近床榻,望了望蹙眉轻酣的萧老太太。“老太太,”我唤了一声,见没见动静,又唤了一声:“老太太。”萧老太太睁开双眸,望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丫头,什么事呀?”我的心一阵惚恍,屏声凝气地说:“身子不舒服是吗?来,我给你捶捶。”说着,在她的两腿上攥拳轻捶。

萧老太太噤声不语,阖上眼。突然,她睁大了眼,使劲一嗅,怅怅地问:“丫头,这是什么怪味儿?真呛鼻。”我深吃一惊,回道:“老太太,此乃龙涎香的味道呀,夫人正在给你的房间抑味哩。”萧老太太一听,勃然大怒,道:“不需要,赶快把它灭了,我不喜欢龙涎香。”梁婉容正将走出房间,一听她大嚷,停下来:“妈,给你点上香是为你好,房间又潮又霉,太难闻。”萧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气怼地注视着梁婉容,喝叱道:“我说过了,不喜欢龙涎香,还不快点拿开,真让人烦心。”梁婉容一时不知所措,思忖半晌,最终走到窗台边将芳樽金鼎捧出了房间。我软言软语地对萧老太太说:“老太太,您别生这么大气,小心身子要紧。”萧老太太道:“我一大把骨头了,还要不得清闲吗,从北京来杭州山庄,我一心只想图个清静。”我一面轻缓地给她捶腿,一面惊怪交集地开导:“老太太,那您也别生气呀,夫人是为您好。”萧老太太一伸手将我拨开,说:“丫头,给我揉一揉脚。”“好的老太太,我知道了。”我挪移了两步,给她搓揉脚面。“你这丫头的手力倒好,揉着真叫人舒服哩。”萧老太太说着轻阖上眼。我说:“老太太,我是干习惯累活的,您哪儿不舒服了仅管说,我一定把您伺候好了。”我抬起眼帘望了望萧老太太,见她神色和缓,于是更加迈力地给她揉。

萧老太太憨睡以后,玉凤也做好了鹿茸汤。“老太太,”我静立床侧轻声唤,“来,鹿茸汤好了。”唤了两声后,萧老太太睁开眼:“什么汤呀?”她用一种极苍老的声音沉沉地问。我端近一碗鹿茸汤,说:“瞧,凤姐给您熬好的汤,真新鲜呐,快起来喝。”萧老太太慢慢坐起身迟缓地点点头。我耐心地说:“老太太,鹿茸汤煨寒,喝了对身体有好处哩,您可要多喝几口。”萧老太太手捧汤碗放在唇边沾了一下:“汤色倒纯正。”说着,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尽碗底。

晌午时分,玉凤为上官家备好一桌饭菜。大家从房间来至客厅。萧老太太也在我的掺抚下拄着凤殇藜木杖颤颤巍巍而来。大家一看,玉凤做了二菜一汤。其中两菜是:魔芋烧青瓠和五花肉呛拌蓑衣黄瓜,而一道汤是:心形紫薯银耳羹。除外还有主食:翡翠混沌。梁婉容一看大家皆已落定,回脸唤道:“淑茵,你也过来一起吃,雨大就别回梦蕉园了。”我打着油壁伞将要出门,被梁婉容一叫,立时停下了脚步。梁婉容又说道:“你坐下一起吃。”我忸怩着站了半天,梁婉容一再相劝,我就盛情难却地折回身。我说:“夫人,这怎么好意思哩。”我走近餐桌,一脸羞瑟地坐下来。梁婉容说:“别总和我们计较来计较去,大家是一家人,我们从没把你当成外人。”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