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101)

两人提着酒食刚走出竹茅楼,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喂,喻哥、王哥,你们上哪儿?”暗暗夜色里,两人一望,是素日里不常往来的韫欢。王瑞贺盯着他瞧,狐疑地问:“这阵子了,你来竹茅楼做啥?”韫欢一挠头发,诡谲地笑道:“我准备回家哩,方才和工友聊天,怎么你们带着酒食上哪快活?”王瑞贺毫不遮掩,告诉他:“我们上湖畔吃酒食。”韫欢听了眼眸一亮,突然来了兴趣。“那好嘛,闲庭信步,月下赏景,别有一番趣味。不防你们把我韫欢也带上,咱们同往湖畔。”王瑞贺微有迟疑,想把他推脱了,但听喻宥凡笑道:“想走就走甭,人多倒也热闹。”韫欢笑道:“那好极了。”三人走出香墅岭后,在莫愁湖畔寻见一处由青石垒堆的坐垫地。王瑞贺搁下酒食,马上搭韫欢一道,四处搜寻枯柴干草,在围坐地就近燃起一堆火焰。“王哥,湖畔阴森沁冷的,幸有一堆火焰,否则根本坐不住人。”“嗯,你再寻一些干柴来,咱们能多坐一会儿。”王瑞贺对韫欢笑道。一切准备妥当,三人便坐于湖畔。“嗤”的一声,韫欢为两人各点上一支烟,笑道:“今日与两哥哥坐在一处,真是甚感荣幸。”一旁,喻宥凡心事忡忡地望着湖畔上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眼前萦绕着我煞白怆然的神情。“宥凡哥,在想什么哩?”王瑞贺没答睬韫欢,只望着出神的喻宥凡问。“我在欣赏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和湖上的鸟儿,”喻宥凡回眸望见湖畔上一只似鸳鸯、似野鹅的鸟儿在悠然戏水。“那是鸊鷉。来吃肘子肉。”韫欢说着,毫不客气,扯下一块肥腻的肉肘,塞进嘴里。王瑞贺拿起酒瓶,一人倒一杯:“宥凡哥,来喝杯酒,喝一点舒暖哩。”他递上一杯酒。喻宥凡接住酒呷了一口,顿时一股浓烈的酒腥味呛鼻入胃,道:“真辣!哦,真辣!”“要的就是酒的辣性,”王瑞贺瞄了一眼,喜道:“我知道哥有心事,特意弄些好酒、好肉,咱哥俩坐在湖畔,一面赏景,一面闲聊,不是很好吗?”韫欢斜看二人,揖过酒礼,一仰脖喝个精光。喻宥凡将酒喝干,抿了抿嘴,啧叹说:“好酒解愁,滋味甘醇。”说着,吸烟扑扑地吐了几口。韫欢坐近火堆旁,找见一根长棍拨挑火苗。王瑞贺笑道:“甭说,湖畔没堆火就凉人哩。”王瑞贺再次给他二人斟了一杯酒。三人借着一堆蓝色火焰照出的亮,和一片清皎月光,擎起酒杯一杯接一杯豪饮畅谈。喻宥凡满腹愁云,目光在湖光月影间穿梭寻掠。此时,喻宥凡的双耳根本听不进韫欢那些英雄气短的话,一门心思只为我由衷后怕。一年多来,我和他像兄妹一样鹩鲽情深,形影相随,山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喻宥凡明白自己是个粗鲁之人,丝毫不会体贴人、抚慰人。为此,我早已暗示过。如若不是王润叶的出现,如若不是造化弄人,也许,我们成就连理、比翼双飞也未尝不可。但一切皆为之晚矣。

夜色份外撩人,不时拂过一阵风,使树叶飒飒作响。不经意间,隐约传来一个老叟嘶哑地呼唤声:“来人呀,谁来救人——”三人登时一怔,慌乱地直起身,循声再听,便传来巨大地“嘭”溅之声,和拼命地呼喊声:“快来人哩,有人跳水了。”韫欢听得清楚,于是朝老叟喊话的方向奔跑。还没近到湖畔,韫欢发现湖面荡漾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韫欢丝毫未敢想,随之“嘭”地一声跃入湖里:“别乱动,我来救你了。”“不,我不想活了……不要管我……”那女子上下浮动,像垂吊所用的鱼鳔一样,看得让人揪心。“别说话,我来救你。”韫欢奋力游动,渐渐靠近,将其牢牢抓住,“别怕,我抓住你了。”一面说着,韫欢拽住女子向湖岸游。

湖畔上,老叟焦急地盯着湖面,不时抬起衣袖揩眼泪。王瑞贺和喻宥凡已跑近,和老叟站于一处。韫欢游动半晌,将落水女拉到岸边,王瑞贺和喻宥凡合力将她抬上湖岸。仅管没费多少周折,但把众人惊骇住了。只听老叟在一旁啼哭:“苍天哪,谁想你不谙人情世故,非要和个痞子厮混,若能混出明堂,便也罢了,可他不学无术,争强斗狠,招惹事非,你怎能委身于他?我怎么敢把你许嫁于他?”女子躺在湖岸上,气若游丝。王瑞贺给她做了一阵心肺复苏的急救,她才缓慢喘过气息。而韫欢衣服鞋祙已湿淋淋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呼着气。女子渐渐苏醒,三人将她抬到燃烧的一堆火焰旁。王瑞贺安抚着老叟,老叟便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他三人。“她叫白姆渡,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母亲早年改嫁,只把她撇下来留给我,从小我嗔宠于她,十七年来虽不能给她富贵金银,却也未受鞭挞欺冷。谁想半个月前结识社会闲散的痞子厮混……”三人听后疑云散尽。白姆渡一苏醒,他们立刻好言相劝。老叟谢过韫欢,再次谢过王瑞贺和喻宥凡,掺扶着女儿白姆渡,一脚深一脚浅消失在茫茫月色里。

夜风冷飕飕地吹在韫欢湿透的身体上。幸好他喝了数杯烈酒,可以抵挡一阵阴鸷的冷风。待返回山庄竹茅楼里,王瑞贺给他换上件衣裳,他喝了几口热茶,也就缓过了神。

翌日,韫欢勇救落水女白姆渡的事儿,像蜜蜂采蜜、公鸡打鸣一样,在山庄里外传扬开。不仅是整个纺织厂二百八十余名员工知道了,我和葆君也都听说了。上午,在纺织厂染坊间,有人挡住韫欢,问:“昨夜你果真救下一个女孩?”韫欢歉然一笑:“那又怎样,那女孩才十七岁,名叫白姆渡。不救她怎么办?”尕娃子也听说了此事,耐何两人关系颇紧,便佯装笑话。结果,三天后一个中午,事情又被上官仁得知。“韫欢,听说你搭救了一个落水女孩?这件事王瑞贺已禀报给我,嗯,表现不赖嘛。”上官仁坐在办公室里,托了托镜框。韫欢一时有些纳闷,心想:上官先生的消息真灵通。“你为我们香墅岭赢得了一份荣誉,不仅如此,白姆渡的父亲还写了一封感谢信给我,你要不要看看?”韫欢瞥眼一望,见桌上搁着一封信笺。“先生,此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韫欢一摆手,故作腔调大义凛然地说:“那一日情况,王哥应该告诉你了,您就甭提了。我韫欢能进纺织厂,得益于先生相留,如若不然我恐怕在街头浪迹呢。”上官仁听完韫欢的话,若有所思地说:“总之,这件事你做对了。是好事嘛。我已决定给你五百元的奖励,给王瑞贺和喻宥凡各三百元的奖励,希望你们再接再励,不断为纺织厂做贡献。”

当天傍晚时分,韫欢在香墅岭员工食堂,看见王润叶一个人坐着吃饭,悄悄靠近。王润叶一扭头,粲笑如花地问:“怎么是你?听说上官先生表彰你了,真有此事?”韫欢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从衣兜掏出上官仁奖励的五百块钱,说:“好姐姐,这还有假?瞧,这是先生给的奖励,整整五百块哩。”王润叶笑道:“那敢情好了,做了好事还留名,一举双得。”韫欢说:“姐,甭说了,这两张给你。”王润叶一惊,问:“为啥给我,我无功不受禄。”韫欢俏皮地说:“只要姐对俺好,韫欢啥都给姐,信不信?”王润叶觑笑地说:“那你为啥都不给姐,偏余三张?”韫欢笑道:“剩下三张我给兄弟们买烟酒。”王润叶一听,笑了笑:“哦,那你留着给他们买烟酒吧。”说着,王润叶拿起饭盒往食堂外走。韫欢双眉斜飞,颇有高傲冷峭之态,不依不饶地随在身后:“姐,你听我说嘛,明天是周未了,我带姐到镇上的馆子吃饺子,你看如何?”王润叶停下脚步,回脸为难地道:“我和你宥凡哥明天有事,一起回家帮忙哩。”韫欢一听,继续追问:“回你家帮啥忙啊?”王润叶神色娇羞,腼腆一笑,叹了一声说:“过阵子要进一趟省城,我和他、还有我父亲,把今年育出来的蝎子卖给省城药材厂。”韫欢听了,只觉得盎然无趣,抓耳挠腮地说:“怎么他也要随着去?你们究竟啥关系哩?”王润叶直言了当地告诉他:“没啥关系,只是帮帮忙,顺带到省城逛一遭。”韫欢“噢”了一声,将百元钞票装回衣兜,刚要离开,我拿着两个饭盒盈盈走来。“淑茵姐,你来打饭菜是吗?”韫欢故意放高嗓音问道。我一看,双眸顿时一亮,笑说:“原来是你们?”王润叶一脸含笑,有些回避之态,没有说话。韫欢咧嘴一笑,说:“我们刚吃完饭,食堂人不多了。淑茵姐,听说你妹妹的绣活让省城大客户看上了,是真的吗?”我一听,诧然一愣,“咦”了一声,回道:“这么快就知道了,你真是个活神仙哩。昨个儿她才和那位客户联系,但没祥说具体,兴许要费些周折。”韫欢又问:“那客户说要她的绣活了?”“只探个虚实,”我一蹙双眉,淡然一笑,说:“人家的意思是想要她绣一卷《换巢鸾凤》,还说把样图寄来,绣的好才肯收购。”王润叶说:“葆君妹子手真巧,能把省城的大客户招来,了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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