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紫魁界过于庞大,步成言那一点可怜的修为不足以将其破开。可,那片雪白未绝。
奇怪……
步成言一睁眼,就瞧见少年也将两手按在紫魁界上,不由心头一紧,飞身向少年扑去:“山月,不可以,快松手!”
话音未落,巨大气浪扑面而来,步成言被拍得耳鸣,脚下不稳直接跌坐在地。
紫魁界破,追云一得空隙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到宋青身边,与那团鬼影鏖战起来。
燕山月缓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手心灼伤,他快步跑到师姐身边,忍着剧痛将师姐扶起。
步成言抖了一下,废力睁开眼,瞧见少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揽着少年的脖子,按住少年的后脑,直冲少年白净的额头深情一吻。
少年被突然扑上来的师姐惊得一僵,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师姐此举意欲何为,他仰着头,努力配合师姐的动作。
步成言闭着眼猛啃一口后跌跌撞撞地站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宋青那处,双手飞快结印,打出一道通天火光。
山月说得对,亲一下,渡我更快,步成言一本正经地想,脸不红心不跳,只专心攻击缠住宋青的那团黑影。
燕山月以手撑地愣了一瞬,额间的温暖尚不及褪去,他便带着怎么也压不下的嘴角加入战团。
在步燕二人外加追云的齐力打压之下,那团鬼影逐渐势微,宋青漂浮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步成言死死盯着空中那个雪白人影,牙关紧咬,终于,黑烟消散,宋青瞬间如被剪了牵线的木偶一般飞速坠落。
一直关注着宋青的步成言第一个冲了上去,刚刚伸平手臂,那么大一个宋青就直直砸了下来,本就有些腿软的步成言攥着宋青的衣角踉跄一步,下意识护住宋青的头,而后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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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宋青(十五)
宋青老贼您减减肥吧!步成言仰天闭眼无声哀嚎。
步成言抱着宋青,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刚吐槽完就自觉亏心——其实吧,宋青他还挺瘦的,瘦得叫人心疼,说他瘦骨嶙峋也不为过。
步成言揽着宋青的肩膀,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那个男人再明显不过的肩胛骨硌得步成言手疼,步成言颤抖着收回手,又不信邪地去抹他下颔上的血迹,那个男人的脸同样瘦削得惊人。
抹着抹着,步成言忍不住叹了口气:“爹,你还是要多吃点啊。”说罢扯了扯嘴角,本欲强作微笑的一张脸却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那点湿凉顺着步成言的面颊一路顺畅滑下,在她下颔稍作停留,接着纵身一跃……
步成言睁大双眼,伸出粘满宋青鲜血的手想要拦住那点泪水,却,握了个空。
那点泪水径直砸到宋青好看的眉眼间,那紧紧皱起的长眉一抖,步成言做了错事一般屏住呼吸,怀中人缓缓睁开了眼。
“爹,”步成言半是欣喜半是赧然地开口,尽力错开宋青的目光,“刚刚下雨了。”
步成言的那滴眼泪最终顺着宋青的眼角流下,在他十足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亮光。
宋青略显废力地抬手蹭了蹭步成言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同款一本正经地胡扯道:“还真是。”
见宋青欲坐起,一旁乖巧侍立已久的少年颇得体地上前扶了一把,而后又快步退回阴影里。
步成言同宋青并肩而坐,她偷偷瞟了宋青几眼,实在忍不住抱怨道:“爹,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又?”宋青闻言侧首,眉梢微挑,瞧着一副潇洒轻松的派头,眸子里却隐有警觉。
步成言被噎得一愣,她是结合回忆文档中宋青遭剑刺、挨手扇的狼狈样子,兼心直口快嘴上没把门的,才信口添了个“又”。
步成言自知理亏,颇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就开始扮嘤嘤怪:“爹,云儿真的很担心你。”
此话出口,步成言自己都恶心得想吐,宋青却意外地很吃这一套,他眼中如利刃般逼人的警觉瞬时松动,甚至颇受用地眯起眼,轻轻揉了揉步成言的发顶:“爹没事。”
步成言正对着宋青胸前那一大摊血迹,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爹,你有何苦衷?”步成言认真地瞧着宋青,试图从那张精致又疲惫,年轻又沧桑的面容上瞧出一点什么。
宋青却只是笑:“没有,你回来了,爹没有苦衷。”
说着,他就要站起,步燕二人赶紧伸手来扶,宋青却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他还可以。
在步燕二人万分复杂的目光中,一身是血的宋青真的独自站了起来,虽有些摇晃,但一身风骨犹存。
“云儿,”宋青向步成言微笑,温言细语,“爹要闭关几日。”
转向燕山月时,又疾言厉色:“还有你小子,照顾好云儿,她但凡有一点闪失,你提头来见。”
步成言被突然中气十足的宋青吓得一愣,心道老贼果然是老贼,吐血吐出新海河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少年燕山月被吼得一抖,规规矩矩地一拱手,字字铿锵:“请岳父大人放心。”
宋青一脸复杂地点点头,复又依依不舍地揉了下步成言的发顶,再次柔声嘱咐:“等爹回来。”
步成言一脸乖巧,用力点头,宋青转身走出几步,似说与步成言听,又似喃喃自语:“莫又找不见人了。”
“又?”这个字轻飘飘地从步成言嘴边漏出,又被风声掩盖。
已然走出一段距离的宋青并没有听见步成言的疑问,步成言也小心翼翼地抿紧嘴,不欲被他听到。
那一定不是什么好故事,步成言转身向来路走去,她暂时不想知道那些残陋的往事,最起码,不想听宋青亲口说出。
二人走了一阵,一直沉默且温顺的燕山月突然收住脚步。
步成言也是一顿,面带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燕山月微微皱眉,抬手一指路旁:“师姐,那可是梅花?”
步成言顺着他的手去瞧,正心道“梅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心念一转,呼吸猛地一窒。
宋青这里种满了高大的落叶阔叶树,哪里来的梅花枝?
秉承着“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步成言走上前去将梅枝捡起,拿在手中端详。
“叮咚,恭喜获得密钥:梅花干枝。是否立刻开始回忆?”步成言挑眉瞧着跟上来的燕山月,不太确定地答了句:“是?”
刹那间,又是熟悉的黑暗。步成言默默祈祷自己的身体还能维持站立的姿势,若是吓到燕山月那可就不好玩了。
一通熟练操作之后,步成言缓缓睁开眼,扑面尽是梅花香。
她正身处一片旁逸斜出的枝干中,甚至有几枝干瘦枝条径直穿过她半透明的躯干,步成言没所谓地看着刺穿自己胸口的几条梅枝,以她如今的心理素质,即使将梅枝换做利刃,她依然能做到无动于衷。
步成言心里不由得一酸,复又抬头打量着周遭,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鬼祟白影,她悠悠飘了过去,待看清那人面容,步成言的心尖都颤了几颤:又是步升。
上次回忆中步升的粗暴行径给步成言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至于步成言现在一瞧见他,就不由得脸疼肩膀疼。
但其实,眼下的步升青涩而温顺,眸子里有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光亮,清澈一如深山中久无人访的溪水,他正攥着一小截盛放的梅花枝,躲在梅林里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这般冰天雪地,他却只着单衣,看上去像是从哪里急着跑出来,连大氅都忘了穿。
而且,他应该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了,攥着梅枝的手冻得发紫,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眼角眉梢皆是喜气。
步成言难以直视这般稚嫩甚至有点可怜的步升,遂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渐渐乱了呼吸。
在梅树环绕之间,有一位身着斗篷的年轻女子,斗篷的毛领遮了她小半张脸,一眼瞧上去,纯净柔软又温暖,斗篷如此,女子亦如此。
连步成言这等宇宙第一直都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灿若艳阳。
步成言识得她的脸,上一次见时,那张脸苍白发青、了无生气,却依旧叫人见之难忘。
认真说来,步成言应该叫她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