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年狗粮放胡椒了吗,我这眼眶怎么越听越热……
“哦,”步成言强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极浮夸地张大双眼,努力分散泪水不让它借机抱团流下,“那……这里的那些鬼影,是爹的手笔?”
步成言已然思绪混乱、语无伦次,她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真的不想再在玻璃碴子里翻过期糖吃又惊觉糖里有屎、屎里有毒了。
只要不再涉及阿言,她问题问得傻一点、显得她不太聪明也不碍事。
“不是,”宋青的语气陡然沉了下去,他略顿了一下,长眉一展,语调又慵懒松快起来,“是借来的,全作戏耍用。”
“那……那些石化的人?”
“都是些遭了蛊惑的毛头小子,听了几句坊间的疯言疯语就想提剑来砍我,”宋青说着,面上无波无澜,话里话外却满是无可奈何,“结果连我家门口的防盗都过不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宋青转过头来,瞧见步成言一脸的惊恐,忍不住轻笑出声:“云儿放心,人,爹都放了,你瞧见的那些,只是爹按照他们的样子雕的木偶。”
第31章 宋青(十四)
步成言一听这个,眉毛挑得更高了:这是什么猎奇的爱好?
惊,前仙门名士为何屡遭同门索命?单亲空巢老父亲为何与手办生活数年?私藏手办又为何以赶来索命的同门为原型?欲知真相,敬请关注每日辰时《探索仙门》。
步成言想着想着,顿觉既心疼又好笑,不得已抿着嘴哭笑不得地回看宋青,宋青接着道:“这么多年来,能破开我防盗的只云儿一行三人。”
步成言听罢甚是骄傲地坐直身子,向燕山月一吐舌;燕山月极有默契地接收到了师姐的喜悦,转而报之以微笑。
“不过,”宋青话锋一转,半是认真,半是调笑,“我的云儿这等聪慧,怎么没能察觉到五子棋盘上的,都是木偶呢?”
步成言被突然噎了这么一句,惊得眉毛都快挑飞,心里嘟囔着这糟老头子可太难为人了,嘴上却还留有些许礼数:“还请爹指教?”
小舟靠岸,宋青故意卖了个关子,闭口沉默不言,直到三人走出华亭,才继续道:“木偶口不能言。”
步成言如梦方醒一般点点头,而后突然想起什么,脚下一顿,鸡皮疙瘩瞬时爬了满身。
旁听的燕山月同步停在了原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惊慌逐渐放大。
木偶口不能言、破开防盗的只他们三人……
那梅城是何方神圣?
宋青极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妥,堪堪回首:“何事?”
“爹,”步成言弱弱地叫了一声,心头有说不出的诡异,“您的木偶中,可有一只叫梅城的?”
宋青微微眯起眼,努力在回忆中检索,想杀他的人太多,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步成言屏住呼吸瞧着宋青,心跳强烈到快要撞出胸腔。
“有,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宋青缓缓睁开眼,“他只是路过误入紫魁界,我没有记录他的真实姓名,‘梅城’二字是我取的。”
说着,宋青面上竟还露出一抹微笑,整个人像是沉入到了某段美好的回忆中。
步成言顾不得宋青正作何表情,她恍若阴魂附体一般怔愣开口,一字一顿:“爹,梅城会说话。”
宋青闻之一愣,在空中悠悠向前飘去的目光瞬间凝住,最终如追光灯般直直打在步燕二人脸上:“什么?”
燕山月有些紧张地看着气场大变的宋青,开口重复了一遍师姐的话:“岳父大人,梅城会说话。”
宋青微微皱眉,表情倒还算从容:“他在哪里?”
“那边的紫魁界前。”燕山月略一欠身,而后凭着记忆指了一个方向,宋青立刻御剑而起,步成言同时反应过来,本能地追着宋青而去。
“云儿莫跟。”宋青没有回头,他整个人如箭一般笔直地向前飞去,雪白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步成言心头一紧,潜意识里觉得此行不妙,她不忍心让宋青只身犯险。此举属实荒唐,连步成言自己都觉得可笑,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炮灰,居然设身处地担心起那位昔日的仙门之巅来,她居然追着他跑,生怕他功力不济遇上危险,这就像你担心李太白提笔忘字,苏东坡不会词牌一样,十足多余又不自量力。
其实步成言只是个旁观者,她不是宋云,不是他的女儿,更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她只是单纯不想让这位可怜的父亲再受磨折了。
她想拉他一把,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爹!”步成言看着天边那个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身影,心急如焚。
燕山月迅速御剑追了上来,正要将师姐拉上佩剑,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突然兜头而下,步燕二人被罩了个措手不及,尚不得挣扎,大网又猛地收紧,两人受细绳牵动,背对背地被捆在一起。
天边,隐隐约约传来宋青的声音:“不要轻举妄动,等爹回来。”
宋青你个老贼!
步成言无声哀嚎,心底不安更烈,她稍一挣扎,不单自己被细网勒得生疼,还连累燕山月受苦。
于是,虽一腔愤懑堵得呼吸不畅,步成言也只得作罢,她仰起头看着那方明显暗下来的天空,暗自咬牙——宋青老贼,你可千万给我好生回来啊。
紫魁界前,宋青跃下佩剑,反手持剑柄,一身孑然。
他望着紫魁界内的秀美山峰,乌发在身后飞舞,他提剑上前,如往常一样穿过紫魁界,状似无意地回首,身后、身侧皆无异样。
宋青的目光最后落在结界外,一枝干枯的梅花上,他盯着那一点,目光深邃似能看穿时空,洞晓来龙去脉。
他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你来过了。”
宋青身后,一片黑烟悠悠飘起,逐渐凝聚成形。
夜幕将至,步成言早已在持续被迫的僵直中沉沉睡去,燕山月却一直保持着清醒,这样才好保护师姐。
二人被绑了太久,逐渐成了习惯,以至于绳子突然断开时,步成言一个不稳直直向前倒去。
燕山月眼疾手快地揽住师姐,步成言受惊睁眼,弗一睡醒的茫然被冰冷的夜风扑了个烟消云散,她死死盯着脚下团成一坨的绳索,其上残留的术法光芒映在她的眼中,她突然抓住燕山月的手,面色发白:“出事了。”
术法突然取消,非是施咒者慈悲,即是法力来源枯竭。
燕山月同时反应过来,一句废话不说,他一揽师姐的腰直接腾空而起。猛然惊醒引发的头痛同满心焦急夹杂在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步成言迅速冲来,步成言心跳如擂鼓,难受得想呕吐,但她还是紧紧抱着燕山月的腰,努力忍受着小刀一样凛冽的夜风,一刻不敢停地向宋青所在的紫魁界赶去。
待终于赶到之时,纵做好了一切准备,步成言还是被眼前之景惊得脚下一软。
紫魁界那方,一个白色人影漂浮在空中,被鬼影扯得四肢大张,他的唇边、下颔、颈部、胸前皆铺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大团鬼影还不停地在他身上穿梭,每有一点黑烟从他体内穿过,那人影就会抽搐一下,唇边同时溢出一点鲜血。
搞什么飞机!步成言双目圆睁,您做spa兼开血豆腐厂呢?血不要钱的?步成言吐槽得越狠,心里痛得越烈,追云应主人心情而动,飞身而起,重重撞在紫魁界上,又被迅速弹开。
他们早先就做过试验,追云破不开紫魁界。
上一回他们成功脱险,堵上的是步成言的周身修为。
那方追云还在以不要命的架势一顿乱砍,步成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下一横,给你给你,全给你,宋青老贼,我欠你的!
步成言一个猛冲与紫魁界来了个亲密接触,登时,整面高耸入云的紫魁界爆发出雪亮光芒,如此,显得步成言贴上去的身影愈发瘦弱渺小起来。
“师姐!”燕山月眼睁睁瞧着师姐被淹没在一片灼目雪浪之中,大喊一声也冲了过去。
步成言双手撑在紫魁界上,扑面而来的气浪冲得她睁不开眼,手肘也开始微微颤抖。
上一次找燕山月借的修为很快被耗空,步成言的手心没了修为做挡,刺痛钻心。
即使闭着眼,步成言也能感知到眼前雪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