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狼(9)

东东?

顾西微微敛目。

这次陈国辉来的很正常,周身没有黑色的雾气,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就从墙外飘了进来,此时,黎阿婆正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城市的霓虹灯比过去多,稍远的星星都不太看得见。

黎阿婆碎碎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像是抱怨又像倾诉。

顾西从猪圈走出去,仔细观察陈国辉,真的一点恶鬼之气都没有,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干净的,是遇到高人帮忙,还是支付了代价。

见他毫不害怕,三只食粪鬼跟苏东东也挤了出来,陈国辉确实虚弱了很多,对一院子的生魂和鬼魂,毫不知觉。

也或许是不在乎,他离黎阿婆极近,静静听着黎阿婆的倾诉。

“我觉得要拿下他才能离开这里。”苏东东指了指陈国辉,三只食粪鬼不知缘由,十分相信苏东东。

“那一会儿行动时我们牵住他的注意力,你跳到他的脸上释放毒液,陈国辉或许会晕厥。”

苏东东摩拳擦掌,“那就试试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突然,黎阿婆一眼看见苏东东,“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多天。”她一把将苏东东抱起来,苏东东就跟陈国辉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忽然,陈国辉有些死寂的目光明亮起来,一脸惊异的看着苏东东,就像燃起某种希望。

苏东东暗道一声不好,就听见顾西冷冰冰的声音,“快跑。”

她在黎阿婆手里,如何跑得掉,陈国辉的身影顿时化成一道流光朝苏东东扑来,顾西只来得及抓住一点尾巴,陈国辉尽数投入□□的身体里。

顾西冷着脸问,“有什么异常?”

三只食粪鬼咬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苏东东眨了眨眼睛对着它们呱呱几声,三只食粪鬼结结巴巴地翻译,“陈国辉被你抓伤了,躲在里面不出来。”

顾西想了想便说,“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帮你想办法出来,一只□□装了三个魂,说不定会自爆。”

苏东东一颤,她完全忘记□□也算一魂,虽不知顾西说的是对是错,但也没理由骗她,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出来。”

这时,猪圈里的老母猪哼哼哧哧地走出来,顾西眼疾手快,不等苏东东多想,只觉得灵魂一阵剧烈的疼痛,自己似乎被一只冷冰冰的手连根拔起,再睁开眼,三只食粪鬼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苏东东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又臭又喜爱的味道,再往身上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顾西,我们的梁子真的结大了。

那边黎阿婆将钻进□□体内的赵国辉放入木盆,又捉来蚊虫让其吃下,一切安顿,已经是天亮。

然,天再未亮。

只见那只□□越长越大,很快就有半人多高,也不知它与黎阿婆如何交流,黎阿婆竟丝毫未觉得怪异,等到赵黎再来,本已动摇的梨阿婆这次坚决不拆迁。

此后,赵黎不仅经常来,开发商也经常来,软的不行来硬的,停了水断了电,甚至连低保也被赵黎领去,黎阿婆便吃‘赵国辉’从小河沟里叼来的田螺蚯蚓,等到身体好一些,便出去拾荒赚钱,而家中,始终有只□□在等她。

终于,大母猪要被杀掉,顾西看出这是出去的机会,只是心中尚有疑惑未解决。

张小艺去了哪里?

三只食粪鬼凑过来问顾西,“动手时能不能轻点,东东疼得厉害。”它们看出这是位面冷心更冷的家伙,即便他比东东有本事的多,却更愿意相信苏东东。

“哪位东东?”顾西不经意地问。

有只食粪鬼正要说,被另一只捂住嘴,顾西望过来似笑非笑,“你们就这么相信她?”

三只食粪鬼陷入短暂的沉默,“吾等蚍蜉,连只鬼都算不上,成与不成只待运气,成则幸运,不成皆刍狗,东东能让吾等看见萤火般希望,已是此生之幸。”三只鬼作了揖,又回到东东身边,苏东东自投入老母猪身体里,已是尊严散尽,要死不活,还需要三位的安慰与劝解。

待到热水烧上,苏东东被绑到架子上时,老母猪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三只食粪鬼连忙望向顾西,“麻烦你背过身去,女孩子要面子。”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苏东东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罪,委屈得眼泪啪嗒直掉,不过她发觉不知是不是经历过磨难,心境也会有所改变,自己竟然不怎么讨厌赵国辉了。

至于顾西,就很烦!

顾西背过身去,目光落在微开的窗户缝隙里,一双巨大的绿瞳蠢蠢欲动的盯着这边,它心动了,苏东东这么强健的魂魄,赵国辉不心动才怪。

只是一旦吞噬生魂,赵国辉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先前为了接近黎阿婆,宁愿魂魄受损也要涤清身上的恶气,如今倒是贪心起来。

顾西微眯眼睛,露出些许杀气,这事本是他摆出的局,要怪只怪对方先招惹他的人。

至于苏东东,确实有些麻烦。

顾西脑子转得快,几个回落已经有了决断,微微转身,苏东东的魂魄从气绝的老母猪身上浮起来,那魂魄极其雪白,也极其的耀眼,顾西微微有些诧异,一团黄光从窗户缝隙里跳出来,急速朝着苏东东奔去,一张血盆大口正要吞噬。

那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周围场景已经模糊,无尽的黑暗中,一只巨大的蟾蜍狰狞地瞪着顾西。

“你是什么人,竟敢伤我!”

顾西从墙壁上的痕迹看出老旧的木痕,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意识到这里极有可能是那只□□当年容身的木盆,如今成了□□精的老巢。

巢内布满粘液,相互拉扯,像极被切开的芝士千层,却有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苏东东被粘液贴在盆壁,尚未清醒。

“只怕你不是第一次吞噬人的生魂。”顾西肯定的说。

□□湿滑的细舌带起更多的唾液,“我不想招惹你,那个人还你,这位小姑娘却要留下。”

“她是净水大师父的直系子孙。”

□□倒十分识时务,“那你们俩走,那个人留下,此后河水不犯井水。”

“也就是说你以后还是要吃人?”

□□哈哈一笑,“世人竟是贪婪愚蠢,你管他们做什么,先管好你自己。”

“你这个样子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黎阿婆认识的是这样的陈国辉?”

□□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嫌弃厌恶的表情,顾西琢磨不对,不知何时醒来的苏东东大叫,“它不是赵国辉,它是□□精。”

顾西脸色微变,□□精的背上瞬间竖起数支像箭塔一样的东西,齐数对准顾西,白色的毒液像利箭一般,尽数发射,顾西掏出一块玉佩,玉佩发出微弱的光,犹如一面盾牌,抵挡住前仆后继的毒箭,只是隐有落败之势。

“快出手!”顾西抵挡得十分辛苦,目光冷冷地看着苏东东。

苏东东如同蚕茧一般只露出一个头,这场面实在过于匪夷所思,比她钻入老母猪身体还魔幻,顾大律师什么时候竟然能与妖精斗法呢!

她止住胡思乱想,“出不了,被绑住了。”苏东东也想跳出来跟□□精大战三百回合,自被城市扫地出门,她已经许久不曾动用拳脚,浑身痒得难受。

“净水大师父什么都没教你?”

除了法目,好像……还有《法华经》。

“长夜安隐,多索饶益。”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须臾闻之,即得究竟……”

苏东东闭着眼睛越背越流利,甚至她还能分神思考为什么背语文和英语时磕磕巴巴,莫非天生就有做师太的命?

顾西吃惊地看着一点点紫芒先是像麦粒落满整个空间,它们忽明忽暗,像隐约的萤火,又像明灭的群星,忽的生出一朵朵紫莲,瞬间盛开,连成一片,灼烧着整个空间,□□精发出一声惨叫,犹如被狂暴浪气掀翻,不知刮到什么地方。

是黎阿婆的后院,地面像是没了水的池塘,满地泥泞,顾西坐在地上看着苏东东,彼此身上都狼狈不堪,突然苏东东咧嘴一笑,“顾大律师,什么来路?”

“咳,咳咳……呼!”一个长出气,张小艺仿佛大梦初醒,等吸足空气看着光污染的天空说道,“老板,我要加薪水。”

苏东东去偷偷看了黎阿婆,她尚在梦中,嘴带微笑,床边坐着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是赵国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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