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一只鬼,眼窝里长出一颗竹子也会觉得不舒服,便提醒野津拔掉竹子。
谁知野津就是个榆木脑袋,读书挺好,这方面一点不开窍。
“你就是野津的爷爷?”
徐木柏点点头,转身就朝宝寺走,苏东东拦下他,“你并非枉死鬼,在阳世逗留的时间已长,这次受了大罪,去司命堂后应该会酌情处理。”
徐木柏愣了愣,“只是长了棵竹子,并没有受罪。”
苏东东有些同情他,“死后被人挖尸埋于荒野,已经是很大的罪过。”
徐木柏试探地问,“小野会受罚?”
无论阳世还是地府,都不缺法盲。
苏东东跟他科普,亡者的坟最好不动,实在要动,要请专业人士择好穴,择时辰重新启墓下葬,中间的程序十分复杂。
徐木柏就有些激动,半透明的身体都起了花点,“大师,小野他不是故意的。”
阳世里,野津偷偷移走爷爷的尸骨,并没有经过正常程序,如今又葬在荒郊野外,同样没有申请土葬手续,这都是不合法的,虽然不严重,但他作为出家人士,行为就比较严重了。
再说地府,那可是大罪,说重点,可能直接影响野津以后的轮回。
无知不是犯罪的理由。
苏东东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善意提醒,“黑白吏快来了,你去跟家人团聚吧!”
徐木柏站着不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西也没有干站着,先前关于法律问题就是他在解答,他也想看看普通的鬼到底是什么样子,接触下来发现跟寻常老人没什么两样。
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苏东东对鬼怪的认知会与自己那么不同。
此时他便展现出完全不同苏东东的耐心和专业,又将野津的情况跟对方反复商讨沟通,只听得苏东东都快犯瞌睡。
末了,徐木柏有些感激地看着顾西,“大律师,您贵姓?”
顾西正要如此回答,苏东东突然站起来,“时辰到了。”
突然山风倒灌,原本有些凉意的夜风阴寒起来,黑白吏要来了。
苏东东拉着顾西就走,只听见徐木柏感激地说,“你们真是大好人,好人有……”
只听见树叶翻滚的声音,顾西突然觉得后脊一阵冰凉,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他的后背,苏东东低声说,“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
待两人走到宝寺门前,刚才狂躁的风已经消失无痕,新月照着四周,朦朦胧胧。
背后温暖的手已经消失,顾西转过身,“我想你对鬼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
苏东东笑眯眯地点头,那当然,那当然,鬼也是有好鬼的,像徐木柏,不是一路都在道谢嘛。
但是,苏东东严肃地看着顾西,“下次再有鬼怪问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不要随意回答。”
“为什么?”难道是什么忌讳。
苏东东恶狠狠地说,“有些鬼知道你的名字了,就有可能去做坏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小顾,你总是那么天真,怎么混社会嘛!”
顾西有些无语地走进寺庙,野津的梦呓声已经停止,今夜一过,他的眼疾就会消失,问题算是解决了吧!
第二日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顾西已经去半山腰的地方洗漱,苏东东还赖在睡袋里不出来。
他们没打算回宝寺,只等祝启山去跟野津确认一声就可以了。
张小艺在一旁做早饭,嘴里偷偷问苏东东跟顾西是不是有进展,要不然半夜他起来溜号怎么没看见两人。
苏东东半睁着眼吊他胃口。
祝启山失魂落魄地从山上滚下来,一下跌到扎营的地方,“师妹,野津师兄他失魂了。”
恰好回来的顾西一下望向苏东东,苏东东也是迷惑不解。
一行人赶到宝寺时,野津不知什么时候把徐木柏的白骨启了出来,放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将自己用的棉被拿出来盖在白骨身上,坐在旁边的泥巴地上,悄悄地说着什么。
几人走近了一听,“爷爷,今儿太阳好,但您不能吹风。”
“爷爷,饿不饿,小野给你热杯牛奶。”
“爷爷,我去学游泳,只要学会游泳……”野津突破趴在白骨上呜呜地哭起来。
他没有失魂,只是想起了一切。
海浪那么急,野津被打得头晕眼花,根本不知道,他的命是被全家人推出来的,也不至于像他的梦里那边搭了人梯一个接一个把他送上去。
只是浑浊的海水里,疯狂的海浪里,大家都从一处落下去,那些亲人,都下意识的选择去推最年幼的孩子。
三天后,野津还俗,恢复了本名徐云野,将徐木柏厚葬后,在顾西的陪同下到相关部门进行情况说明。
他的问题不大,后续处理还算完善,向顾西告别时,还是行了佛礼,让顾西替他向苏东东道谢,他的生命是一家子人用性命换来的,理应用更慎重的方式来对待,佛法的世界不是不好,对他来说只是逃避。
徐云野要回到尘世,带着大家的爱来回馈这段人生。
顾西眼快地瞥到躲在车后面的苏东东,见徐云野走远,她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怎么回事?”顾西觉得她有些无精打采。
苏东东猛地抬头,“徐木柏那个忘恩负义的老鬼,竟然去司命堂投诉我。”
你说的好鬼呢?
顾西忍住不笑。
第37章
张大爷急忙忙地奔到香火铺子前,“大力,东东回来没?”
王大力正跟几个大妈侃大山,被打断,大妈们挺不乐意,“老张,错峰出行懂不懂,现在是我们买菜的时间,你一个开宾馆的过来做什么?”
张大爷没空跟她们胡扯,一双眼睛着急地看着王大力。
王大力见他是真急,回头看了看后面,“东东现在很忙,如今来找她的人特别多,需要预约,不过您是街坊,我给您加个塞。”
苏东东正在巡视她的菩提阁,一排黑木镶玻璃的柜子,里面摆满各种款式的佛珠玉牌,看起来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都是王大力找熟人从南洋进的货,成本很美丽,售价吓死人。
旁边站着老熟人司帅,皱着眉头左看右看,“苏大师,这个管用吗?我妈给我请了一条小链子,每个珠子都只有绿豆那么大,花了五位数,可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呀!还不如您给我的符咒管用。”
“这个是看钱的吗?”苏东东一本正经地反问。
那倒是,司帅左挑右选,一会儿觉得珠子的颜色不对,一会儿觉得配的吊坠太浮夸,苏东东正想撂担子走人。
妙目走过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串暗红发亮的佛珠,式样十分简洁,“这是同料小叶紫檀,有助益睡眠的功效。”
出家人是不参与寺庙里的经营买卖行为,这块儿最懂的是王大力,但是他更喜欢在香火铺跟人聊天,将二毛子带出来后,就当了甩手掌柜,如今二毛子在准备婚礼,妙目才出来介绍一下。
只是她每次出来顺带介绍一两句,往往十成十能卖出去,所以就更少出来。
今天只是见司帅也算熟客,才出来说了一句,果然,司帅立马掏钱,司帅自觉也算老香客,自来熟地跟苏东东和妙目抱怨。
“净水庵的菩提阁是我见过最朴素的,你们真应该去金华寺看看,等人高的菩萨都有卖,呸呸,是供在庙里让有缘人请回家,你们除了佛珠手串就什么都没有了,连个蟾蜍、如意都看不见,我真不好意思发朋友圈。”
苏东东不满,她的符咒难道不灵,如今来请的人也不少。
司帅似乎看出苏东东的想法,“苏大师,我说你这人就是太实诚,符咒那东西能随便卖给人家吗?就像处方药和保健品,处方药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但保健品就不一样,知不知道我妈咪每天喝的美容品什么价位,就一支小小的葡萄籽液就三百多,这可是每天都要喝的。”
“还不包括美白祛斑的,抗皱再生,调理妇科乱七八糟。”
“手串摆件就跟保健品一样,人家可以一次买个够,也可以一个款式买上百条拿去送人,对不对?”
这个道理苏东东当然明白,不然就不会搞菩提阁。
关键是她没钱,目前这些已经是苏老头能拿出来的全部嫁妆,苏东东就等着翻倍后再去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