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那么一次,小雪不小心被残存的鬼王之气所伤,差点魂飞魄散,养了十来年才有气色。
莫说鬼王之气,就是厉鬼凶鬼,也要历经时间的淬炼,加之机缘巧合又满怀戾气,才能偶成。
鬼王,那不知要吞噬多少恶鬼,才有可能达到这个级别。
顾西一个大活人,只是缺失阳火才能看见鬼,怎么可能吞噬鬼呢?
是不是弄错了?
小雪不由问出来,“鬼王之气或许另有缘由,顾家那般复杂,会不会是顾城暗中使坏?”
祖姨奶奶摇头,“顾城尚比顾西小两三岁,他自己都是孩子,当年又怎能拿走顾西的阳火,而且我算了东东跟顾西的八字,这两人天生犯冲,要是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儿,我将老骨给顾西又如何!就怕东东最后人财两空,徒留悲伤。”
小雪只得劝道,“东东福人自有天佑,您觉得她尚无定性,我反倒觉得不碍事。”
小雪的出身有些复杂,看人颇准,祖姨奶奶一愣,转过脸,“那你倒是说说。”
小雪笑了笑,“您生在苏家,苏家是几百年的大家族,重视规矩,还要学习各种知识文化,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是好事,但有时候却是桎梏,东东从小缺乏管教,能坐就不会站,说出去是油滑懒惰,有些不务正业,但难免不会用大家都想不到的角度看待问题。”
“就像您当年编撰的那些小册子,谁能想到学富五车,知书达理的苏家大小姐会写出这种粗浅的东西,但也正是这些小册子让那些目不识丁的人也知道在世行善,规避行为,不去作恶,而且此事还为您贡献了大功德。”
这件事算是突发奇想,当年名号净水的苏家大小姐在经年研究佛道文化后,写出颇具深度的见解,看过的人也说极好,可普世,拿去印了后,却没激起半点浪花,后来还听说附近的村民拿这书当厕纸,令她哭笑不得。
为了这件事茶饭不思,直到深入群众后才发现,大家根本看不懂嘛,意思都不明白,行什么善?
于是几番修改,彻夜不眠,废寝忘食,才终于出来净水大师亲编小妖册。
祖姨奶奶笑了笑,指着小雪,“就你丫头嘴甜。”显然并不当真。
小雪并非为了讨好祖姨奶奶,她是真有此想法,刚才苏东东那不屑的小眼神可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不禁令小雪想起遥远的过去,曾经有一个人也有着仗剑走天涯的愿望……
苏东东的房间不大,就是那种老式瓦屋,中间有横梁,顶特别高。
这天顾西打她门前过,老式对开窗半敞,放了窗帘,别人家女孩子要么用粉色、蓝色,要么用格子纹小清新窗帘,她挂着罗小黑里面的那个老君。
顾西不认识老君,只觉得幼稚,而且这个卡通人物画得非常粗糙和简陋,就跟儿童简笔画一样。
正这么想着,目光不由自主从窗帘缝溜了进去。
漫天遍野的符,有的很大,一整副从横梁上垂下来,有的很小,巴掌大,贴得满屋子都是,就跟屋里锁了个大妖,正拿符镇着。
突然风刮过,一屋子的符呼呼啦啦响个不停,眼看那只大妖就要镇不住了。
顾西心头一跳,立马收了目光准备撤离。
一个人慢悠悠地横移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偷窥未婚少女……爷爷,有人偷窥我!!!”
后面那一嗓子,震得顾西头皮发麻。
苏老头举着锅铲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看是顾西,皱着眉头说,“早跟你说过东东的房间不要去。”
顾西素来面无表情,但此时即便是窗棂上的蚂蚁,都能察觉出他的心情不好,“必经之路,不能过?”
这倒是,苏老头也知理亏,就这么甩头回去反而落了下乘,正踌躇着,苏东东的房门打开,她站在一只粉色的滑板上,慢悠悠地滑出来,“小样儿,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然后张开双臂,慢悠悠地滑了出去……
苏老头只觉眼前一闪,顾西已经进了办公室。
李思思那边已经结案,她利用手里的合同敲诈勒索一名富豪,那家富豪也不是吃素的,事发那天夜里在停车场捅了李思思,可能会定为过激杀人。
而合同和那些人员名单,则落入警方手中,但没有确切的证据,加之名单中有些敏感人物,上面也觉得十分头疼,只得封档保存,案件到此为止。
跟鬼怪相关的事情,即便有证据也不能拿到人类社会用,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社会体系,在顾西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分而管之。
这些人既然敢铤而走险,动用鬼神力量,那么就不可能只有一件犯法的事情,给足顾西时间,他能找到更多证据,将这些人绳之以法,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而与鬼神相关的事情,自然需要专业人士来治理,顾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居士服,滑着滑板溜出去的苏东东,不禁一阵头疼。
再头疼又能怎么样,这是顾西目前为止,能找到的尚有些真功夫的玄门之地。
何况他的生死还系在东面那块墓地下。
刺啦,苏老头爆炒肝腰的声音传来,空气中顿时充斥着呛人的酸辣味,顾西吃惯西式饭菜,闻不得这个味道,放下刚冲好的猫屎咖啡,往外走去。
经过苏老头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苏老头心中直感叹,这有学历的人就是不一样,情绪控制得那叫一个自如。
果然在东面墓地找到苏东东的身影,顾西琢磨着整件事该怎么说,就站在榕树下看着苏东东绕着坟墓滑滑板,大约刚学会,还掌握不好平衡。
但不妨碍她畅想自己正一苇渡江,萍踪侠影。
手里虚挥着一把屠龙宝剑,上斩妖魔,下除恶徒……
“哎呦!”轮子卡住一颗小石子,苏东东摔了个四脚朝天。
顾西笑了一下,觉得有失往日冷静,从榕树下走了出来。
苏东东正揉着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她见过无数次,再见,还是骨节分明,分外好看,苏东东装模作样地瞅了顾西一眼,伸出手由他将自己拉起,内心一阵激荡。
“宋昌怎么样呢?”
这倒免去顾西先开口的尴尬,他顺着回答,“已经证实跟他无关,这次吸足了教训,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他素来不会撒谎,容易露馅的地方一律说自己不记得了,倒没引来怀疑。”
苏东东想着宋昌那个IT男,怔着脸戴着眼镜儿,一问三不知,警察同志大约也挺无语,不禁乐得一笑。
顾西再说,“陈佳茹的父母没有跟他一起住,双方将财产进行了分割。”
苏东东那个气,“他答应佳茹要同她的父母好好相处。”
顾西也算初步了解苏东东的性子,停顿了一下,“这是陈佳茹父母的意思,宋昌才三十多岁,以后肯定要再婚再育,带着亡妻的父母共同生活,现在的城市人已经没有谁会接受,而且陈佳茹的父母资产颇丰,也没必要跟宋昌绑在一起。”
苏东东果然消了气,但到底还是为陈佳茹不值,她看过陈佳茹的面相,本是个有福气的人,就因为这么一场无妄之灾,生生断送了性命,这种人到了司命堂会得到补偿,下一世也不会差。
可一世是一世,这一世的感情不会带入下一世,到底苦了两个年迈的人。
苏东东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突然转着眼珠子瞅向顾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跟我解释?”
顾西心思缜密沉稳,但并不阴险,何况像苏东东他们一家人,正是那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典型,若是一开始就认定你是坏人,以后做再多功夫都是徒劳,有时候,顾西也会想当初的切入点有些失误。
但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患得患失,始终认为选择没有对错之分。
“这次的事情查到李思思身上,要说顾城一点关系没有,我并不相信,但是顾家家大业大,即便顾城只继承很少的份额,他这辈子也挥霍不掉,何况……他的遗产分配比我高很多。”
苏东东眼睛猛地睁开,圆溜溜,像只好奇的鼹鼠,只差看着顾西说,“为什么啦,你怎么分那么少呀,快告诉我呀,快点呀~”
顾西又想笑,忍住,含糊其辞道,“我身患重疾,说不好能活多久,顾家养活那么多人,不能为了所谓的名分,让顾家以后遭遇不确定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