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穆奚一桶水泼完，高温和烈焰扑面，她猛地惊醒般，抓住身边一个丫鬟的领子，高声问：“三姑娘呢！沈屹呢？！”
“我、我不知道啊！”
那丫鬟眼泪汪汪，穆奚松开她，盯着被房梁砸没了的门洞，大脑一片空白。
不会吧……
《千载谋深》里也有这样一场大火，房屋坍塌，火光冲天，作天作地的女配便是在火海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而地点，就是在她的本家老宅。
穆奚感觉空气不大够用。
那也许是因为浓烟呛人，也许是因为方才她跑出了这些年来最快的速度。
“……阿奚？”
完了完了我魔怔了。
在那道沙哑的低唤响起后，穆奚第一反应竟是迅速否决。
可她的身体并不依从大脑的判断。
没有小说里不敢转身的桥段，她几乎立即就转过了身。
沈屹装了好些年的姑娘，向来以清贵平整为标准，可现下他就像和狗子打了一场硬架，头发披散炸毛，衣服上尽是灰尘。
但沈屹全胳膊全腿的站在了她面前。
“你特么——”穆奚伸开胳膊将他搂了个圆满。
“你个混蛋！！”
沈屹全身上下味道都很难闻，硝烟混着泥土的气味尤其刺鼻，穆奚倒是不怎么能觉出来。
这实在是奇妙的时刻。
穆奚隐约知道自己心里分明庆幸他还活着，但嘴上就是说不出那些话，只恨不得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制造更多的吵闹，才能证明更多的真实。
“不慌不慌啊。”沈屹拍拍她的头，乌漆嘛黑的袖子重重叠叠遮在穆奚背部，那是一个回抱的动作。
“快跑啊——要塌了——”
“去主屋，主屋有湖！！”
“大家去主屋避火——”
破音的女声在人群中如数把剪刀割裂了喧哗，这屋子烧的已经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彻底塌成一堆灰。
大伙默契十足地开始跑路，沈屹慢穆奚半步，护在她身后以防人群推搡。
“这边——”
“快！”
渺渺和另几个熟悉路线的大丫头自发担当起引路人的角色，时不时停下回头招呼幸免于难的灵巫。
沈家的主屋占地面积不大，却依傍一小片湖泊。
平时穆奚还觉得这湖观赏性不错，种个荷花养条锦鲤都能借几分风雅。
而眼下的人数，一人一脚就能把湖填平了。
沈老将军与童明交涉，童明这回运气似乎不错，还是整洁如常，甚至连衣服都没皱。
“为什么沈家的房子会炸！”沈二哥一手抱着圆圆，一手抱着妻子，拖家带口外逃的架势。
“要命嘛！”
岂止是要命，还是要搞事。
他们都将沈家的危险往灵巫的死亡上扯，并且假设建立于沈家大环境安宁的前提下。
不论是从饮食，还是从用水，都能做到更神不知鬼不觉，也留不了证据。
偏偏那些人选择了动静最大的一种做法。
可这样做，不就很可能同归于尽了吗？
穆奚细思极恐。
那是否是完全的亡命之徒
沈屹凭借身高优势环顾一周，将本就站的极近的穆奚拉入怀中，穆奚一惊，对方的声音挨着耳朵飘过。
“起火的是偏院的屋子，住在那里的灵巫不多。”
“难道……”
沈屹带着穆奚一点点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挤到前排，他低声对穆奚道：“你去找童明，说这里很可能会——”
他没有说完，穆奚牙紧咬才不让自己颤抖。
童明沉着脸，穆奚走近他拉了拉他的袖子，童明眼风斜来，随即移开，但单手背到身后。
穆奚稍站偏了几步，飞快在他手背写下“炸”“这里”两个词。
她慢慢退到沈屹身边，“他心里有数。”
大家都惊魂未定，有的丫鬟甚至直接瘫软在地，呜咽哭泣。
沈家既然能被人在屋子底下埋火|药，现在具体都不知道有多少是对方的人。
其需要人数之大，预谋时间之长，都无法估量，但偏就真的实现了。
“爹！”
沈二弟一声惊呼，只见刚才还站得笔直的沈老将军忽然就弯下腰，捂住心脏往地上坐。
沈家人都围上来，沈老将军仿佛心疾突发，胡乱抓住伸过来的手，想要有个支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灵巫里也逐渐有了躁动。
“说！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血口喷人，偏院死的都是我们的小辈，我看是你们覃门贼喊捉贼！”
“明明你们门派提前到了天华台，现在不甘心要斩草除根？”
“你们欺人太甚——”
灵巫内部大规模分裂，矛盾升温。
而童明居然也跳出来帮着本派的人说话，“还轮不到尔等来和覃门清算死伤人数。”
说话间竟当场瞪晕了一个想要跳出来骂架的门派头头！
沈屹贴着穆奚的耳朵说了句什么，穆奚递过去眼神，得到肯定后，她放开嗓子喊：“神仙打架！灵巫打架，大伙儿——快跑啊——”
这时候还能让大伙挪动位置的恐怕就是逼命的危机。
其实直接喊这里要炸了效果会更好，但那样也许就会就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会干脆随人群逃匿。
下一次的爆炸点在哪里，还未可知，又或许哪里都不安全。
但确实待得越久越容易出事，好在灵巫打架威慑力同样不俗，已经筋疲力尽的各位又提起一口气，纷纷向外冲去。
“爹，快走！”沈二弟想搀起沈老将军，他老人家竟直接“噌”地站起，面色严肃，全然没有方才的虚弱。
“傻崽!你爹还硬朗!”沈老将军巴掌呼着沈二弟的后脑勺，“把娘子闺女揣紧了!”
灵巫之间剑拔弩张，挑事的童明却忽然折身向主屋走去。
他的覃门师弟大吼：“师兄，你去哪里？”
“你们先走！”童明怒斥一声，头也不回。
“你们快跑，往东边跑！”沈屹说的方向正是沈家的后门。
沈屹扔了碍事的裙衣，将头发胡乱绑了，叫住还没来得及撤出去的大丫头：“你们来几个人带他们去！”
“跟我来！”渺渺刚想领着丫头们去引路，却被沈屹猛地拉住。
院子里的灵巫面面相觑。
“你们覃门的，快去帮明童啊！”穆奚急得跳脚，好在童明的师弟们反应也不慢，立即就分了一部分人去支援。
剩下的灵巫抬腿想跑，沈屹又道：“不要去东边了，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话罢，低头看向渺渺。
“姑娘，你拉住我……干什么？”
渺渺不解地看向沈屹，又轻声问：“哥，你怎么那样看我？”
“给我一个解释，崔丹。”
另一头，童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沈家主屋地窖的入口。
他顺着梯子向下爬，落地后是一个空荡的小隔间，隔间连通一条漆黑的暗道。
他抬步向通道内走去。
“赵凌，是你吗？”童明的声音在冗长的通道内回响，“你来为你姐姐，为你家人报仇了吗？”
“你别过来。”
一簇火光从尽头亮起，赵呈安举着火把，半边身子隐于黑暗。
赵呈安的声线中压着哽咽:“鉴宝人，童大人，好久不见。”
院子里的气氛一度胶着，穆奚看着被沈屹抓住的渺渺，虽心里一万个不愿相信，可结果还是如此。
沈老将军在扑倒时胡乱拉住沈屹，说：“我没有叫他们到主屋来。”
而一路上究竟是哪些人在引导他们奔跑的方向，混乱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记忆，只顺从地依照指示前行。
渺渺眼睛湿润，“姑娘，你不走吗？”
“童明在里面，我为什么要走？”沈屹问。
“我害怕，哥。”渺渺抽泣道：“你在做什么，我怕。”
“丫头，你怕什么？”沈屹缓缓松了掌下的力度：“天塌了有童明顶着。”
“可是这里太危险了，万一童大人挡不住……”
渺渺一愣，脸色逐渐苍白。
她咬住了下唇。
“你诈我。”
“我们都不知道童明去干什么了，跑出去的以为是灵巫作乱，你却觉得这里有危险，并且靠童明一人挡不住。”
沈屹垂下眼：“崔丹，你想报复谁？”
通道内。
“师兄！”覃门人同样发现了这条通道，童明却站在入口处，斥道：“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