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玉衡望去,霞光在她的半张侧颜铺上温柔的暖色。
“该吃饭了,我去看看徐大哥醒了没有。”柏回见气氛微凝,笑道。
玉衡回过头来,笑道:“好。”
柏回回到房中,徐进并不在房内。
晚饭要到一楼火房处买,柏回下了二楼,朝火房走去。火房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柏回等了好一会儿,才买了三份饭,端着往二楼客房走。
刚走上楼梯,就撞上了一双水光盈盈的秋水瞳。
“宋小姐。”柏回笑着问了个好。
宋小姐便是赠了柏回一床绣被的少女,名宋嘉。婢女碧鸢去买饭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她等得不耐,从房里出来,倚在栏杆上朝下看。正巧看到柏回端着饭菜从大厅走上来。她长在闺中十六年,连陌生男子都很少见过,更别提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了。不禁看得痴了,直到柏回上了楼梯来。
四目相对之时,宋嘉猛地察觉到自己竟看了一个外男这么久,不禁心生羞意,连忙别过头去,连柏回问好也不敢答应。
柏回见她脸倏然红了起来,只以为自己冲撞了人家小姐,也不觉有些尴尬,连忙走开了。
柏回先将徐进和他自己的饭放在房里,才端着一份饭送往玉衡房里去。
“你和徐大哥的呢?”玉衡问道。
“留在房间里的呢。”柏回笑道。
“多谢你了。”玉衡接过饭盘。
“东家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柏回还是笑着。
玉衡将饭盘放在桌上。船上的饭菜很是简陋,白菜煮鱼,一小份咸菜。知道她素日肯定是锦衣玉食的,这饭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下。
柏回挠了挠头,转身出去了。
玉衡还不怎么饿,放着饭菜在一旁没有吃。不多时,房门又被敲响。
“请进。”
柏回的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看了桌上没动的饭盘,笑道:“没胃口啊?”
玉衡笑道:“我还不饿,你吃好了吗?”
柏回开门进来,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盘醋鱼,色香俱全,和菜盘里的一比,简直像是临仙楼里的大厨做出来的。
玉衡惊喜问道:“你这菜从哪来的?”
柏回笑道:“我让厨子单独做的。你快尝尝。”说着将醋鱼放到玉衡面前的桌上。
玉衡刚拿起筷子,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呢?”
柏回笑道:“我们吃什么不是吃,你一个姑娘家就不一样了,你快吃吧,一会儿有人上来收饭盘。徐大哥不知去了哪里,我去找他回来吃饭。”
柏回从玉衡房里出来,在甲板上找到了徐进。两人回到房里,一股醋味弥漫。桌上两盘饭菜中间,赫然放着大半碟醋鱼。
两人入座。
徐进笑道:“没想到这船上伙食还不错,还有醋鱼吃。”
柏回笑而不语,伸筷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玉衡从包袱里摸出蜡烛点上了。船还在疾行,窗外偶尔传来水手们说话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那床绣被一半垫一半盖。两日奔波劳累,船身微微晃悠,惹人入眠,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一阵激荡的水声惊醒了玉衡。
此时已是人声俱静,只有哗哗水声不断传来。从那小小的开窗望去,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玉衡又闭上眼睛,听着哗哗水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房中一片黑暗,她感觉有些害怕,玉衡起身,准备点蜡烛。
走到窗台下的小桌旁,玉衡摸出打火石,正准备打火,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压低声音说话。
“二当家他们快到了...劫了这趟货,够咱们东风寨吃...”
玉衡打了激灵,精神一震,竟然真的遇上水贼了!
一股恐惧自心底升了起来,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打火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过了一会儿,那说话的人似乎过去了,玉衡猛地回过神来,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怕发生失火,船上没点什么照明的灯笼,船舱中一片黑暗,也一派寂静。
她轻轻地敲了敲柏回他们房间的门,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船舱中听来,也突兀得很。
她正担心这点声音不能将柏回他们叫醒,房内就传来轻声地喝问。
“谁?”
“是我。”玉衡轻声答道。
房内两人在玉衡敲第一下门的时候就都惊醒了过来,这会儿听玉衡出声,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不然玉衡不会半夜来敲门。
柏回跃至门边将门打开,黑暗中只能看到玉衡一点点廓落,她急促的呼吸声却听得分明。
将她拉进房来,柏回问道:“东家,怎么了?”
玉衡着急地想将自己的听到的都说出来,却因为紧张突然失语。
柏回拉着她的手臂往桌边走过去,让她坐下来,摸出打火石,准备点灯。
“不要!”玉衡脱口而出,接着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打火石。
见玉衡反应如此激烈,柏回压低声音温和地问道:“东家,发生什么事了?”
玉衡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低声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我们怎么办?”玉衡见两人听完都各自沉吟,不由着急问道。
徐进想了一会儿,道:“看来这船上有那水贼的内应,你们就待在房里别出来,我去提醒江都镖局的人。”
“徐大哥,你多加小心。”玉衡嘱咐道。
黑暗中,徐进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柏回听他脚步声极轻,原来是会武之人。
又听玉衡呼吸声急促,想来她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难免害怕,犹豫片刻,他还是伸过手去,拉住玉衡的手腕,柔声安慰道:“别怕。”
柏回的手上好似传来了一股力量,让玉衡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第19章
“徐大哥不会有事吧?”玉衡轻声问道。
柏回摇摇头,又想到黑暗中她看不到,轻声道:“不会的。徐大哥只是去提醒那镖局的人,且那镖局能享誉西北,想来是有真功夫的,别担心。”
玉衡压下心慌,嗯了一声。
两人静静地等着徐进回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动静,人声渐沸。想来是徐进已和镖局的人说了,他们在做部署。
果然,没多一会儿,徐进就回来了。
柏回要回打火石,点燃了蜡烛,房间缓缓亮堂起来。
徐进立在窗前,朝水面上看去。船上的灯笼都已点起来了,一排昏黄的灯笼映在水中,照亮了两丈内的水面。
“来了。”不多时,徐进突然说了一声。
玉衡和柏回同时起身,朝外面看去。两丈外的水面还是一片黑暗,玉衡什么也没看到,柏回的脸色却一凛。
没多一会儿,玉衡就知道了徐进说的来了是什么意思。
水面上,四五只小船点上了船灯,停在两丈开外的地方,对大船成包围之势。
这个小窗口只能看到水面一角,想来另外看不到的地方,也已被更多小船围住了。那小船上的船灯晦暗,月光暗淡,只能看到上面有人影晃动,却看不到有多少人。
正当这时,船板上传来喝声,中气十足,听得分明。
“不知是哪里的朋友,这船是由我江都镖局保号,还请朋友卖我江都镖局一个薄面,放我们过去。我江都镖局向来爱交五湖四海的朋友,若朋友手头不方便,我江都镖局虽然势微财薄,也定会倾囊相助。”
话音刚落,一阵桀桀的笑声传来。
“江都镖局,那是什么东西?”
江都镖局在西北是响当当的镖局,黑白两道,谁不卖他们一个面子?岂料这伙水贼竟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朋友,我江都镖局半数镖师都在此,若是拼起来,定会你死我活,各自定有损失。不如朋友留下贵山门名号,我们镖局备份厚礼,定让朋友满意。”那人压住怒火,劝道。
“镖局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人情。是以江都镖局受了嘲讽,也不生气。不过我看今天,应该不会善了。”徐进道。
“为何?”玉衡问道。
“那水贼事先都安排了内应进来,既知道这趟由江都镖局保镖,还是趁夜来了,定然是不得手不罢休了。”
“那我们怎么办?”
徐进低声道:“且看江都镖局那边怎么处理吧,我看这场斗争是免不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