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她有好意,想要边陲变好,可说难听一些,也可以算是她自作多情,管得宽。
大周怎么样,不还是为官者,皇帝该操心的事?她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力,可以力挽狂澜?最后不还是要让傅宁处理。
这两年来从商,祝映安也结交了不少三道九流的人,倒不是说他们不好,很多时候办事也利索。
可惜人家看不上她,一见到她,就想要劫富济贫,道理都不兴讲一下的。偶尔几个能和她谈得来的,也大都还是选择帮派。
亦或者遇见几个英明的头领,但是手底下有能才的又少——并非是天赋不行,而是未曾经过特殊的训练过,还需要磨炼的地方太多。
她想要一个用起来还算不错的组织,其实并不容易。
且有才能的人也大都有傲气,又怎会愿意屈居在她手下?
给傅宁做事,至少还能得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和她祝映安做事,别人不说造反就不错了。
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纵然有委屈,祝映安也照样得忍下去。
忍……怎么忍?热泪划过脸颊,秋风一吹,变得冰冷刺骨。倘若哪日,傅宁不耐烦了,她的路,也就到了头。
傅宁有些烦躁,追了出去——虽然他们似乎从未好好相处过,但今日,似乎格外不同。
祝映安听到风声,迅速地闪了。
可惜没躲过。
温厚的手掌拂过她的脸,接住她的泪——傅宁急急忙忙,连外衣都没有披就出来了。
祝映安不领情,把傅宁甩了出去。这算是什么,怜悯?
她不需要。
傅宁又追了上去,后面传来小六子的呼喊。
“陛下,外衫披上——”
小六子不确定陛下有没有听到,反正,手里的这件外衫是到不了陛下的手里了,他灰溜溜地往回走。
傅宁第一次见祝映安掉眼泪,心里是酸涩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又拉住了祝映安的手。
傅宁手里的泪未干,握上了祝映安的手。
原来,她的手更冰,傅宁握得更紧了。
祝映安扯不开,心想,自己怎么会这么失败?
仿佛,什么都比不上傅宁一样……武功是如此,权利地位是如此,财力也是如此。若是傅宁果真狠下心来,她大概会被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可……就是不甘心。
她并非是要如何比较,只是,讨厌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受。
脑子有些乱,她又开始怀疑,到底是为何要管这么多闲事了,别人过得苦不苦累不累,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何苦来受这些罪?
“方才,是朕的错。”傅宁眼睛红红的,自顾自地说着话。
祝映安眼神是空洞的。
她只知道,傅宁的嘴唇在动……可是,在说什么呢?
“对不起。”
这会儿祝映安总算是回过了神,只见傅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没事。”祝映安别扭地转过了头,她有什么架子,让一国之君来顺着她?
“今日,多谢陛下相助。”祝映安看了看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
傅宁总算是松了劲,目送着祝映安离去。
他有些委屈,分明自己只是想要开个玩笑而已,为何就会演变成这样?
他实在是想不通。
秋雨下得更加绵绵密密了,傅宁忍不住打了几下寒颤。
“回去。”他这样说道。
然而神使鬼差的,他又悄悄跟在了祝映安身后。
他有些唾弃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不出意料的,他被发现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总是会漏出点边边角角。以往,他说要盯梢某个人,有的是下属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你要干什么?”祝映安的匕首指到他的脖颈上,像是如此,便能够出了今日的咽下的这口恶气一般。
“担心。”傅宁言简意赅,因为没有穿外衫,鼻头都已经被冻得通红。
祝映安不知该不该好好夸夸他,反正这副模样,她是下不去手的。
当然,下手了也没什么用,只能是自己赔一条命进去,到时候傅宁在天有灵,还会以为她是在给他殉情。
啊呸!殉个鸟蛋蛋的情!
要是杀了皇帝就能自己登基,这世间不早就得乱套了?
她撤下了匕首。
一看傅宁,又是一副可怜样儿。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这黑心的最会装模作样,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她看不出来。
傅宁一动不动,半晌,狡黠地一笑:“我就知道美人对朕有意,舍不得把朕给杀了。”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一套?祝映安一个直拳冲了过去。
那时候失手打了俞明远……就是这个原因。
傅宁之所以一直没有惨遭毒手,就是因为嘴上没有那么惹人讨厌,估计昨日喝多了梦游,得了俞明远真传。
“美人下手怎么如此之重?莫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情,骂是爱’?”傅宁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闪到了,这话实在是太浪,他有些……
祝映安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好好说话。”
“好。”要是再让傅宁说,他也说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有些烫。
残影一闪,祝映安回了房中,猛地关上了房门。
傅宁差点儿一头拍在了门上。
动静太大,老将军一惊一乍地过来:“谁?”
傅宁默默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
一阵眼神交流后,祝千亦轻手轻脚地走了,当然,其实是趴在了院子的墙头那儿观望。说到底,虽然陛下风评良好,但在里面的是他的崽子,可不能被欺负了。
他内功深厚,当年和太乙大师比武,也丝毫没有败下阵来。
傅宁这小子,发现不了他。
第61章
傅宁想要给自己休一天假,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似乎连过年的时候都在批奏折,他就地坐了下来。
不过地面沾染了些凉气,他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又站了起来。
民间百姓多有风湿杂症,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够有干爽不潮湿的屋子的。他这样想着,忽然又想起一年前查找祝映安的账本时,发现一批银子去路不明。
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别的商贾之家都是来路不明的钱财,到了她这儿倒好,成了去路不明了。
银子去路不明,在朝堂里面,这可是头等的大事。
“莫不是招兵买马去了?”祝千亦老将军早就在家休养,不常上朝,所以大臣们说话也就没了遮拦。
虽说知道老将军有眼线,但这等事情,马虎不得。
“老将军带兵最有一套,这笔银子,能买到不少兵马了。”
“是啊,此等野心,陛下可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其女如此嚣张,早就该给些颜色看看了,否则到时候掀起战乱,吃苦的就只有百姓。”
大臣们议论纷纷。
祝映安也得了风声,不过还是闭口不提那批银子到底是去哪儿了。
傅宁耐不住压力,将祝家人整整禁足了半年。
后来,祝映安和他说:“这批银子,是拿给西南地区建房之用,不敢太过声张,以免有人会来捣乱。”
他身为皇帝,生性多疑,还特意亲自查看,到了西南,却无话可说。
所以后来他对于祝映安说的是:“你要做什么,都要先说出来,为了朕的百姓做事,不用藏着掖着。有朕顶着,没有人敢来捣乱。”
“陛下,先皇的后宫也有先皇在顶着,你可以去问问太后,你死了几个兄弟?还是十几个,亦或是几十个?”祝映安的语气是轻蔑的。
“不可能,母后说过,我没有兄弟姐妹。”
“是么?她骗你的。”祝映安眼神里,满是讽刺,“你不是说要过继孩子到你这里来做太子么?”
“是,现在还早,不急。”
“可是你方才说,你没有兄弟姐妹。”
“我……”
是如何想起这段回忆的?傅宁有些茫然。
他有兄弟的,封王在燕地。但是似乎,从来没有来过皇宫里看他……对于燕地的事务,他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印象。
“罢了,既然你非要如此,我下次便昭告天下,出了乱子你得给我兜住了。”
“好。”
那时候说完话,傅宁似乎就把前面那段话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