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见状两两相视,金瞳里疑色一闪而过,它们长居虚境,竟不知这三界内除了神剑魂主修成的上古之神外,竟然还有别的神降临于世?
光华渐渐弱下,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花海深处,他浑身上下皆是伤痕,白衣不复颜色,浸染了红黑的血迹,褴褛狼狈,却掩不住他满身风华绝代,犹如遗世独立,倾城之貌下,横眉清冷,一双黑眸如星夜,却淡漠凉如月色,绯唇轻薄,此刻微微抿住。一袭墨发倾洒如瀑,无风自舞,周身神息未有隐匿,牵动着遍地生灵的呼吸。
他似乎在思忖什么,清澈透亮的黑眸疑惑眯起,过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怀里尚躺着一人,遍体鳞伤,气息只剩一缕,若是就此放任,不稍片刻便身死魂消。
他看着那好似安睡一样的容貌,好看的眉头不禁轻轻皱起。
黑云被驱散,神兽立于浮云上空,没再继续执行天罚,它们见到他身上不言而喻的神息,于是得出他的身份,遂谦恭一拜,尊迎此神。
“墟境子民,恭祝南溟上神真身归位!”
南溟闻言仰头,对着那端的神兽,清眸微闪,再垂眸凝视怀中女子,似乎看出了端倪,不看天上神兽,只轻声道:“汝执天罚,完否?”音色低沉,透过高远的天空,直达神兽心魂。
神兽伏头回话:“差九十一道天雷。”
地上的神陷入沉思,神兽不紧不慢,它们在等待一个决定。他若离去,天罚继续,他若留下,自然……这天罚依然不变,只是神之所想,又有谁能揣测明白?
南溟伸手抚向那张平静苍白的睡颜,修长的手指滑过月邪闭阖的双眼,如墨的深眸暗光微闪。
“如此,那余下天雷,吾替她承下。”
就当成全那个名唤凌清的少年吧。
毕竟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凌清,只有幽冥山苏醒的南溟上神。
第70章
自清醒以来,月邪的心境便从未安定。
月邪睁开眼,清澈湛蓝的高空映入眼瞳,她茫然起身,只见身下是一片花海,微风吹拂而过,芳香扑鼻而来,香甜的花香浸润了她的整个世界。
月邪眉头微微蹙起,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此处是黄泉彼岸,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竟然没有死?
那天雷霸道狠戾,她挨几道后便知道自己无力回天,最后魂魄几乎支离破碎,可是现今,不仅魂体无缺,被夺去的近半仙力也莫名回到身体……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她这算是置死地而后生?
唔,她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有如神助的好运,连天罚都能扛过,那她以后在三界岂不是又可以横着走了?
月邪从未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毕竟这世界讲究因果报应,她犯下逆天罪行,不累及旁人已是上天对她最大的宽恕,所以她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承受天罚的,然而老天却像是同她闹了个笑话,她还活着,就这么莫名其妙不明就里的活了下来……
月邪眉头愈加皱紧,脑中有什么画面瞬息闪过,快到只能抓住一丝痕迹。
飞舞的墨发,被风狂扯的衣袂,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整个世界好似摇摇欲坠,黑暗里却出现一只手,轻轻阖上她的眼,一道飘渺虚无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说不尽的凉意,却又莫名感觉温柔。
“别看……”
别看什么?回忆戛然而止,月邪眼中划过迷茫,她感觉自己遗忘了一些东西,偏生脑子在这一刻回想不起来,着实费劲费心。
而关于这场天罚,就如此荒诞的终结一事,她自然抱有疑问,但现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如先回玉生门吧!
月邪打定主意,她记忆还没脆弱到被天雷轰掉,记得玉生门是被穆云紫带领邪修攻破守山结界,门内死伤惨重,后来她强行用法击倒穆云紫她们,却因此招来天罚……如今天罚已过,她既相安无事,定是要回去看看。
唔,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月邪心有点慌,但盯着远方渐渐映红的晚霞,柔和的日光照进眼瞳,温暖又美好,她开始心安理得了,享受着这片刻的余温时,月邪猛然间惊醒,自己先前似乎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是不是……又把龙渊封印了?
啊!她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把剑扔哪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活着,但是又将他封印……完了完了,这次她绝对活不下去了!
腹部的伤口好像又再隐隐作痛,月邪的心脏有些抽搐,上次捅了两剑,这回岂不是要捅成马蜂窝……
月邪怀着沉重复杂的心情,在百里之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终于找到龙吟剑……
剑身的血咒早已干枯,但因封印不足,神剑一直低鸣,剑气隐约荡涤而出,引得整树枝叶瑟瑟发抖。
月邪也一样瑟瑟发抖着,她心虚得紧,老远便感受到剑中的气息,但这哪里还是浩荡的神息,这简直就是积郁多年才会形成的戾气啊!
扪心自问,堂堂一介上古之神,偏偏被她接连封印两次,不憋屈窝火才怪吧?
把他放出来,自己会被砍吧?或者赌一把,他并不会生气?而且还会喜极而泣的恭喜自己日后又能兴风作浪?
会的吧……
月邪抬头,怔望许久后,她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莫慌!演戏谁还不会啊?她定能找个理由将此事圆过去!
月邪闭眼,酝酿了一番情绪后,再次睁眼,黑眸里一片清明无神。她召回龙吟剑,剑回到手中那一刻,竟是鸣动得更加厉害!
月邪眸光一沉,徒手抹去剑上血痕,咒文顺着血迹化作灰烬,不稍片刻,封印便彻底解开。
察觉头顶笼罩一片阴影,月邪不动声色,拂去咒文的手并两指按于剑身,眉眼平静如水,但就是不抬头看身前的某人。
龙渊自封印解除后,第一时间化身而出,他俊逸的脸上余怒未消,墨绿的眸中燃烧愤怒的烈火,身上的戾气重重缠绕,任谁看了都觉骇人!
他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在发抖,可是看见面前的女子完好无损又一脸若无其事,他的涛天怒气便被如鲠在喉,心口顿时疼痛不已。
龙渊双目泛红,猛然抓住她的肩膀,迫使面前的女子不得不抬头看自己!
月邪被他这一抓早已心惊肉跳,尤其是对上那双眼里的怒意,一时触目惊心,吓得有些怔然,有些结巴。
“做……做什么?”强作镇定的表情,眼神却是无比轻飘。
龙渊心里一阵冷笑,做什么?她竟然还有脸问这个?那么会装,那就假装得更加干脆利落不是更好?不是说要死了吗?不是快死了吗?为什么又要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要……骗他?
“月邪,”他轻声喊道,手中的女子身子抖了抖,目光迷茫看着他,龙渊忽而咧嘴一笑,道:“原来你还活着啊。”语气森然,让某女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月邪身体僵硬,维持不下正经的表情,脸上扯出勉强的笑容,她哈哈笑道:“是啊,出乎意料吧?我也很震惊呢!”
这副表情,他莫不是又要捅她……
面前的男子突然沉默,月邪内心无比煎熬,看吧看吧,他还不如干脆地给她来一剑更痛快!这样阴晴不定地反倒让人慎得慌……
“阿……阿渊,我……”月邪磕磕巴巴地,想要给他一个解释,可是她话未说完,身体竟突然悬空,整个世界翻天倒地,尚未回神,只听得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月邪懵了,她伏在某人的肩上,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整个人还处于游离边缘。
“啪!”又是一声,火辣疼痛的感觉从臀部一直蔓延,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恼之意顿时涌上心头,羞得她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个严实!
他竟敢打她!
脑子轰然作响,震得月邪满脸通红心脏狂跳,全然是气的!
“你放我下来!”月邪大力挣扎,此刻也顾不得理智,火气一上来,什么心虚和歉意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此刻满脑子只记得,她被人打了!而且还是被打了屁股!
她活了七百多年,哪怕是从小都没被她师父打过,从来都是她打别人的份,岂有被旁人欺负的理!
“龙渊!你还想怎样!立刻放我下来!”月邪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手上力道愈发加重,大有他不放手她就鱼死网破的气势,她没看见,面前的人已经是脸色黑到不能再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