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腾(10)

作者: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是啊,他是扩充了团队,所以严格来说我也没有全心全意扑在执行上。我得去做别的,你懂的,你做过的那些。”曹明子一边呷一口香槟一边用眼睛对她笑了笑。

“我说呢,难怪一整年都遇不到你。一开始听说的是老吴出来,你看家。现在你俩都不用看家了?”

“我不用,他得看着,他想看着。累他,我也没办法。再说了,忙得见不着的也不止我一个,你不也是。不能全赖我。”

这话汪袤云听了便想起往事,有些恻然,低头笑了:“是啊。也有我的错。”然后转换话题道:“不过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好看,而且越来越好看——”她想说“难怪老吴”如何如何,但话未出口先刺伤了自己,于是改口道:“别的女人恐怕都在嫉妒你。”

“你就瞎夸。”曹明子道,往椅背上靠了靠,“我肯定没有她那么性感。人家可以露背,我就没有那么漂亮的背。”

曹明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在场的其他任何人,而是直视汪袤云的眼睛。汪袤云当然知道曹明子说的是自己的现任女友。

她笑了,这次的确提起了嘴角。曹明子见状也笑了。

“我觉得她特别好。”曹明子说。汪袤云没出声,点点头罢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汪袤云说:“那你呢?”

想多少次,后悔或不后悔,那一瞬间她都无法不问这个问题,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曹明子笑得有些疲惫,“我挺好的。”

汪袤云点点头。

曹明子说:“我们都会好好的。”

人生是一个不断修正自己的认识的过程。十几岁觉得是傻的事情,二十几岁可能会觉得必须;二十几岁觉得是不可以的事情,三十几岁可能会觉得是不得已的。对于人也是如此。汪袤云对吴石这个人的认知一开始纯粹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创业者,后来渐渐观点变得复杂,比如上看得上他的本事和坚韧,始终埋怨他是曹明子的丈夫——既恨,又不得不承认人家眼光不错,更有几分不可理喻的夺爱之愤懑。再后来,她发现吴石和她自己一样,执着于某些人事物到了感情用事的程度,并非铁石心肠。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被自己记恨,也可能记恨着自己。再后来,她明白自己和吴石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吴石的执着最终让位于他的现实,而她没有。

有的人生来是愿意矫正自己直至八面玲珑的,有的人不会,还有的人强势至极,你会发现他们的确矫正了自己,但前后的目的从来都是一致的,他们人生的核心目的没有改变,始终走在他们想要走的路上。这一点,汪袤云觉得自己不如吴石,更不如曹明子。

飞机在缓缓下降,汪袤云想起,如果把这种观点告诉曹明子,曹明子一定会说,不,你别这样想,你也一直走在通往你的核心目的的路上啊。

爱别人这个目的。

汪袤云和新女友在一起,其实很简单。两个人都三十出头,事业有成,不图对方的任何东西,除了默契的陪伴。能走一段走一段。虽然后来走着走着就开始想永远。因为都成熟了太多,也习惯了忙碌的工作,那么百忙之中的互相陪伴才显得有珍贵,不再有争吵,也少有过多的期待。有一点点精彩的火花,就觉得很好,也不在意什么礼物不礼物,约会不约会,一道吃早餐就很好了。汪袤云不由得去想,这样平静的感情生活也很好,激烈的岁月过去了就好。“与最爱相爱/是再爱别人的练习。”

那一年的校友会,她去了,带着新女友一起。曹明子说不一定能到。校友们见状便不聊往事。未几,曹明子来了。远远地她与新女友一道往向曹明子,她在曹明子的礼貌性的热情笑容的变换中,敏锐地读到了一丝落寞。

那是2008年的6月。

现在是2014年3月。

轰轰而过的是时光,我们满面风霜。

她知道自己忘不了,也不打算忘掉。反正曹明子已经结婚了,自己也不能再做什么。她克制自己,阻止自己,即便想起曹明子的眼神依然会恻然——她本该高兴的不是吗?但她不能。

5月的某一天,她从无意听见的茶水间八卦中听见这样一段话:汪总真好啊。汪总的女朋友也特别好。那是。之前她还和那个什么什么,吴石的老婆曹明子在一块儿过?是啊,你才知道啊。唉,这曹明子真是没眼光。别啊,吴石也挺能的啊。能啊,是能啊,能到娶了这么一个又好看又厉害的事业伙伴,还要去出轨啊。

5月的某一天,晚上八点汪袤云还在加班,突然曹明子来电话。

“你在哪?”曹明子的声音不像以往冷静温柔。

“我在公司。怎么了?”

“……能陪我出来喝酒吗?”

汪袤云拔腿就走,就像听到了魔咒。

曹明子那天什么都说,除了与她自己相关的事情,什么都说。别人的破事,明星的恋爱,上学时的笑话,什么都说,佐以无节制的饮酒,直到喝醉。汪袤云陪她喝了许久,按理两个人喝的一样多,她还是一点醉意都没有,只是觉得今天喝的威士忌又苦又甜。

曹明子醉了,她扶着她去住丽兹。说起来这些年里,和她一道来过丽兹的女人也不少,但只有这个她希望她来,却从没来过,直到今天——到了前台,她又不希望她来了,或者自己一会儿就走。仿佛她和曹明子应该永远在熟悉的家里,而不是在陌生的酒店房间。

但两人的“家”早已不复存在。没有归处。

她永远记得那天凌晨三点,曹明子醒来的脸。她一转身,睡得很浅、一直警醒的汪袤云也醒了。

“……?”

“你醒了?”

“嗯……”

好像时间没走。

“难受吗?”

“不难受。”曹明子闭上了眼,好像又睡着了。汪袤云于是伸手过去给她盖被子,曹明子却轻轻拉住了汪袤云的手。身体一动不动,脸上挂着微笑。汪袤云见状也笑了。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你丢了呢?”

忘记了。

汪袤云了解过——但是不是从曹明子那里——吴石出轨的对象是以前的青梅竹马。这样好像是种偿还,是种回归,好像和曹明子的婚姻才是走错道路。于是汪袤云觉得如果曹明子选择这样报复吴石也没错,甚至是对等的,完成了所谓婚姻的平等。

其实爱情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兜兜转转,想要把每一步都合理化很简单,只要说那是爱就可以了。因为爱我们相遇,因为爱我们分开,因为爱我们重逢,因为爱我们告别。

如果说爱只是借口,那还好了。可惜有的时候不是借口,是真正的原因,都是真的。

☆、八

你爱她胜过你爱我?女友问。汪袤云不答,坐在黑暗里。

我以为你会报复她。女友说。

我不会。汪袤云说。

也许你也想过。女友说。

汪袤云苦笑摇头。你很了解我。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女友问。

因为……汪袤云顿住了,找不到恰当的用词。女友也苦笑。

因为我们都傻。我们都一样,袤云。女友说。

从机场出来,汪袤云再次确定地址,准备打车去曹明子家。路上远远地路过了Sylvia hotel,看着那砖石外墙,她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和曹明子的对话。

“怎么样?”汪袤云和曹明子坐在酒店面西的酒吧里,一起面对着英吉利湾,没有面对着彼此。

“挺好的。温哥华气候宜人,住起来也舒服。”

“孩子呢?”汪袤云想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孩子的名字。

“她挺好的。”曹明子也不提,像是拒绝一种介入。“还小嘛,健康就好。”

“嗯。”

“我到加拿大,也可以清闲一些,多陪陪她。”

汪袤云想到这里就要笑,“是啊,你在这个里可以当半个农场主,其余的事情大部分交给留在北京的人做就行了。”

“是啊,不然我费那么大的劲儿把团队架设起来干嘛?要他们就是为了让我可以适当地甩手不管。”曹明子拿起酒杯,不喝,只是抱在手里。

“尽量地甩手不管。”汪袤云纠正道。

“嗯,尽量地甩手不管。这些还都要多谢你。”说话的时候,曹明子的眼睛直视着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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