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茂盛的森林里染上了一层黎明时分特有的清绿,在太阳还没升上来前,一切都未被洗净,还带着前夜洒下的光,在枝头微微地跳跃着。
山间的温度有些低,山风从水面匆匆掠过,将岸边的人影搅碎,再也完整不起来。
古今拉紧了身上的毛衣,可是腿还是光溜溜的,凉从脚起,她整个身子都打着寒颤。
“穿我的。”陈高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古今的身上,又拿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羊绒袜子递给古今。
古今一看袜子的标签还在,又想到他昨晚将她带走之后出去了一趟,应该是去买袜子,所以也不客气,接过袜子就穿了起来。
“我说宁伯渊也没我想象得那么厉害,都一晚上了,他还是没找到你。”陈高不以为然,觉得一开始高估了宁伯渊。
“你赶紧送我回去。”古今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担忧宁伯渊知道了之后会为了找到她动用隐藏的兵力。
古今跟陈高从小就认识,后来古今出了国,陈高因为家境原因留在上京,但没想到竟然做了山匪。不过经过昨晚的聊天,古今才知道原本那帮山匪是真正的强抢豪夺,陈高凭借过人的本事将那帮山匪收了之后,只让他们做一件事,就是在山庄里搜寻一张地图。每次有个风吹草动,陈高就会制定详细的计划让山匪们去找,可是每次都落空。陈高有些泄气,不知是消息有误,还是山匪们觉悟太低,总之,这张地图还藏在山庄的某个角落,没有浮出水面。
不过,让古今有些疑惑的是,陈高为何要在耳朵上刺个“野”字?
“你不觉得?”陈高靠近了她,“你难道觉得他很厉害?”
陈高认真的语气让古今微怒,他根本不知道宁伯渊隐藏得多深。
“你不送我我自己走。”古今说着就往前走,陈高的大衣在她身上一鼓一鼓,长及地,不一会儿便沾了露水。古今没有歉意,谁让陈高不愿放她。
“这里四周都是湖,只有我知道路。”陈高也不讲究,说完就躺着露水未干的草地上,晨露一定浸湿了他的开衫,可是他看起来毫无感觉,腿甚至还悠闲地翘了起来。
“我要回去。”古今真的动了怒,她发火也是娇媚的,眉眼间都是怒意,可却不让害怕,只让人觉得惹了她生气,是罪过。
“这么着急干嘛?”陈高吐掉了嘴里的草,双手在地,支撑起身子。
此次挟持古今,还有一个原因,只不过陈高没说,他要等见到宁伯渊之后再说。
“回去看看那里究竟乱成什么样子。”古今说完脸就皱在一起,她最怕麻烦,可此时回去必定遇见麻烦,昨晚陈高将唐晖的眼睛打瞎,他们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陈高见她真的着急,就带她来到山脚下,可没打算真的把她交出去。
古今跟着陈高走了一段路已经精疲力尽,可若是要走出去,还要走一段崎岖的山路。
天微蒙蒙亮,山路两旁布满了不规则生长的树木,古今叫不出树木的名字,但还是认真地打量了每棵树之间的距离,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突然觉得很疲惫,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初秋叶子还未变黄,但是被夏日浸染过以后,树叶的颜色都变得深沉起来。叶子无忧无虑地挂在树梢,层层折叠起来后,还是会透出点点缝隙,山雾就在这朦胧间不断地跳跃着,给这条路洒下了迷幻的味道。
光线不足,古今只能模糊地分辨出脚下的路,坚硬的石阶整齐地排列起来,因为鲜少有人走动,石阶还保存得完好无损,只是落叶太多,她每走一步都需得十分小心,避免因落叶滑倒。
山路很长,古今和陈高走了很久,直到天彻底亮了起来,他们才走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没有树荫的遮挡,他们的视线明亮起来,朝不远处看,甚至还能看到百果庄园。
古今气喘吁吁地插着腰,扶着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慢慢地喘着气。她感觉身上细汗密布,寒冷一扫而光,便将大衣还给了陈高。
因路程太远,古今的小腹隐隐作痛,应是很久没有运动的原因。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连额头的汗水都没来得及擦。
这时,陈高走了上来,见她脸颊微微泛红,嘲笑她体力太差。
古今没搭理他,头一歪打算借助胳膊擦干脸颊的汗。可正当她头倾斜的时候,一滴液体滴了下来,顺着她的太阳穴流进了她的脖子。
她皱了皱眉,十分介意这不明液体接触到了自己的肌肤,古今用手去擦,可是刚触及那液体她就倒抽一口气,扶着大树的手也蜷缩起来。
古今晃着心神,没敢立马去看,而是不确定地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搓了搓,那粘稠的触感让她心里发慌,她抬头看了眼正横在她头上方一根分叉树木,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陈高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后退两步来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此时古今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是她觉得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于是带着半恐惧的心理将手指拿出来。原本干净白皙的手指此时沾染了一抹淡红,那颜色不是很厚,就这么轻轻地印在古今的拇指与食指上,甚是还能看得清古今的指纹。
陈高也大吃一惊,一把握住古今颤抖的手,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古今。
古今没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横在两人中间的那根分叉树木,此时清澈的双眼中分明带着惊恐。
等确定了手上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之后,古今感觉脑袋被某个东西重重地撞击了,像是有人拿着棒槌用力朝她后脑勺打去一般,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陈高行走江湖多年,即使没有感受过这液体的粘稠,也一眼就从这微弱的颜色中看出点什么。只是,这荒山野岭中,为何会有血迹呢?
对此,陈高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深深地看了眼那根树枝。
两人一时无言,但都看向树枝的源头,只见在那浓密缠绕的枝丫中,这一根时隐时现,不知是有专人故意为之,还是这人借助树枝缠绕的天性来掩盖这场惊天的阴谋。
古今的视线一直延伸到十米之外的石阶下,树枝断了之后,她心里却更加紧张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被落叶覆盖的石阶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古今没急着去寻找线索,而是弯下腰从脚下的一片树叶中汲取一些水,放在指间轻轻揉了起来。
即使这血液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但她还是心存埋怨,她嫌这血不够干净,所以拼命找还余留露珠的树叶洗起手来。
“你还是这么讲究。”陈高以为她要迫不及待地去探寻一番,可没想到她竟慢条斯理地洗起手来。
“鲜血是肮脏的,我不愿意沾到它。”古今沾着水拼命揉搓自己的手指,都将手搓红了,她又放到鼻尖闻了闻,闻不到血腥味之后她的眉头才展平。
“听说北平开打了,这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南下,到时候你见到的恐怕不止鲜血。”陈高话中有话,若是战争真的来临,上京富饶繁荣的景象将一去不复返。
“那时自有那时的光景。”
古今边走边捏着手指有些介意,她准备回去告诉警备厅的厅长,专人应该办理专事,她不想凑这个热闹。
走了两步,古今回头,“树上那个人你有线索吗?”
“你怀疑我?”陈高不知从哪摘下的草,叼在嘴里。
“按理说,这种事情山匪最有可能做。”
“我们不谋财害命,我在把他们往征途上带。”
两人又往前走,走到了一条半断崖似的路边,便停下不走了。
陈高人高马大,又不怕皮肉之痛,他二话不说纵身跳了下去。古今原本也想跳下去,可看到陈高这么大个子都狠狠地摔了一跤后,她迟疑了。
“没有别的路?”古今想迈出脚却又收了回来。
“有,但需要翻半个山头。”陈高说着吐掉嘴里的草,张开怀抱,道:“不介意吧?”
古今此时实在没有再翻半个山头的勇气,她往下看看,索性也就跳了下去。
第26章 我嘴巴很牢
古今个子娇小,人又轻,跳到陈高的身上就犹如被人撞了一下,陈高并未太过挪动身子,只是大衣掉落下来。
见跳下来之后,古今呼了口气,可又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集中精神,准备从陈高身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