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挪动一颗棋子,合适的人就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他是皇帝,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楚令沅满脸纠结,硬着头皮承诺道:“郑贵妃我会处理的,太后那边我也会想办法!”她掷地有声道:“你不许去倾云宫了。”
祁铮沉默片刻,揉了揉她脑袋,“朕其实没打算去倾云宫,居仁殿还有几本折子没看完,你不必吃这些干醋。”
楚令沅无语,吃醋?她只是良心不安好吗!
祁铮叮嘱:“你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朕心里有数,你老实待着。”
他并不想拿她去冒险,皇帝也是有私心的。
第37章 及笄出宫
及笄礼的前一天,楚令沅正在试穿内廷司刚送过来的礼服,背部是金线勾成的九尾凤图案,长袖长摆,华丽贵重。茯苓半蹲身为她整理腰间的玉带,“奴婢瞧这腰有些不合身,不如送回去改改。”
楚令沅不耐烦道:“就这样吧,拿个什么东西别住就行。”她向来不喜穿这些繁琐的服饰,“试好了就脱下来吧。”
常若绕过屏风,“娘娘,英主子来了。”楚令沅抬眸,“我马上过去。”她换上寻常衣裙,走出卧房,单小松立在一旁伸手扶她,“英嫔小主刚才跟奴才说有要事向娘娘禀报。”
楚令沅颔首,想起什么,“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陈满的小太监?”单小松微愣,低下头道:“是有这号子人,娘娘怎么突然提起他?他不规矩的很,奴才没敢让他在娘娘跟前伺候。”
楚令沅笑了笑,“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这家伙我还不清楚吗?上次送来的冰像就是他刻的吧。你不用这副表情,我用惯了你,没打算换人,我只是想让你去探个底,查一查他的来历,跟他接触一下,你只需要暗中观察他,他若要做什么别拦着,我得会一会他。”
单小松大松口气,“奴才领命。”
英嫔早已恭候多时,身边只紫嫣一个宫女,侧身而立,她瞧着屋外的芭蕉叶出神,梳着随常云髻,眉眼爽利干净,一身深绿色衣裙,浑身少见饰品。芭蕉扶疏似树,实非真木,高舒垂荫,挡住外面的阳光,倒比窗纱好使。
楚令沅走近说:“这是刚移植过来的,英嫔若喜欢,可让内廷司送几株过去。”
英嫔回头,垂眼行礼,“皇后娘娘福安千岁。”
楚令沅扶起她,“这时候绿竹楼的风景正好,英嫔跟本宫一起去逛逛吧。”英嫔自然答允。
她们一行四人,楚令沅和英嫔走在前面,紫嫣与常若跟在身后,穿过长廊和小门,走上一条幽静的小道。楚令沅先道:“听说内廷司已经拟订了英嫔晋封的日子,不久后本宫该称你一声英修仪了,恭喜。”
英嫔道:“不过是皇上不嫌嫔妾愚笨,抬爱一二,比起郑贵妃还差的远。”楚令沅不由侧目,淡笑,“英嫔似乎话中有话。”英嫔道:“娘娘若愿听,嫔妾定当知无不言。”
“愿闻其详。”
“娘娘可知道范才人的嗓子到底为何而损?是郑贵妃为了陷害苏昭仪故意下的药。娘娘可又知,范才人为何性情大变?苏昭仪小产后一直郁结乖戾?是因为华阳宫主殿的安神香!郑贵妃当真是厉害极了,苏昭仪日夜都要焚烧安神香稳定情绪,而范才人又时常被苏昭仪召去主殿责罚,可谓一石二鸟!”
她们走进森森绿林,凉意袭袭,楚令沅站定,异常冷静,“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英嫔又道:“不止这些,景宜园中放猫袭击苏昭仪之人,娘娘猜是谁?”她自问自答:“是范才人。”
楚令沅并不十分意外,她还是问:“英嫔如何得知这一切?空口无凭也是枉然。”
英嫔说:“平就殿前不久死了个宫女,名阿珍……”
阿珍具体死亡时间不明,只知死前病如痨症,咳嗽不停,直至后来吐血,整个人消瘦如柴。她与英嫔的贴身宫女紫嫣交好,此前她一直想去倾云宫伺候,但英嫔因不想再与范才人有瓜葛多次拒绝,等英嫔有意招揽时,她却再也没出现过。英嫔觉得不对劲,派紫嫣前去平就殿查探,发现她竟已病入膏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是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她把当日在景宜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紫嫣。
楚令沅问:“安神香等事郑贵妃岂会让她知道?”
英嫔道:“紫嫣去探望她时,平就殿的人只当她是个死人,看管松散,紫嫣这才能见她一面,但那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所幸识的几个字,悄悄用炭石写在了床底。上面写她无意间撞见宫女巧儿和郑贵妃身边的彩莲交接赃物,偷听得知。她因畏惧郑贵妃的权势不敢告诉范才人真相,急切地想离开平就殿来倾云宫,却因此引起了彩莲的注意。”她冷笑,“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娇生惯养的主儿们简直比侩子手还熟练。只可惜我去的晚了,阿珍死的不明不白,床底那些字儿也被抹去了,未曾留下任何证据。”
楚令沅看着她:“倒也并非全无证据,或者说,本宫只是差一个时机。”
英嫔微笑,她知道自己今天来对了。
楚令沅折下花丛中突出的枝丫,“养一条恶犬很容易,养一条忠心的恶犬却难,如果范才人知晓郑贵妃是如何利用她的,你猜她会先咬谁?”猫尸中的烈药、商贩、阿珍之死、加上火炉等物证,以及范才人这个人证,足以钉死郑贵妃,唯一需要忌惮的是郑氏家族,所以,她得等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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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令沅的及笄礼办得很隆重,为了方便,皇帝另开了未央宫的主殿接待宾客,还给她加了一位赞者,长馨县主。大周史上办及笄礼的皇后不多,礼部参考了许多文献古载,在礼仪流程上费了很多心思。皇帝在主位上观礼,楚氏夫妇和楚承安也在,还有一众皇亲国戚和后宫嫔妃,面上都带着和气的笑容。
楚令沅像耍猴似的被人拉着或跪或拜,还得背诵些文绉绉的祈福语,一步步下来,后背已经冒出黏糊糊的细汗。
“皇后娘娘福安千岁。”赞者不需要向她行礼,故而霍长馨和祁渔只是微微屈膝纳福。
楚令沅看向她二人,具是眼熟的面孔,长馨县主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表情温和,眼神明亮。长乐公主亦恭敬温顺,只是笑容有些勉强,眼底发青,想是为了和亲一事睡不好。大周现有的几位公主只有她适龄,但南蛮是贫瘠之地,文化差别也大,没有人想做第二个永安公主。
楚令沅的头发是一早盘好了的,一个不太适合她的雍容的发髻,赞者只需为她簪簪子,再说几句吉祥话,这礼就走完了大半。她有心拜一拜父母,但因身份只能对他们投去感激的目光,楚夫人眼里含着泪,楚大人揉了揉眼,许是感慨万分,他们家的小霸王总算长大成人了。皇帝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在各方道贺声中,他的声音出现的格外突然,“自古以孝为先,皇后在成人之际很应该叩谢父母生养之恩,以作后宫之表率。”
楚令沅与他对视片刻,随即走到楚氏夫妇面前,双手交覆齐额头,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她默念,虽是个半道杀出来的不孝女,但她得到了楚氏夫妇毫无保留的疼爱,他们就是她的父母。楚大人扶她起来,良久说不出话,最后连道几声好,已然是老泪纵横。楚令沅也十分动容,虽然在西州楚老头没少跟她作对,但他不失为一个好父亲。
楚大人说:“妇随夫纲,皇上天恩浩荡,娘娘该拜。”
楚令沅:“……”拜他?天上能掉下来生辰礼?她不动,楚大人又快气的吹胡子瞪眼,皇帝及时道:“免了。”
事实上,不用拜皇帝她也有很多生辰贺礼可收,皇亲国戚们出手阔绰,老一辈没亲自到场的包括太后具送了礼。她也算是没白白遭罪,带了一堆金银珠宝回梧兮宫。
她瘫在肩舆上抱怨:“真是岂有此理,我自己的生辰宴还不能享用了!”美酒珍馐今夜与她无缘。
常若笑道:“今日外男颇多,后宫女子具要避嫌的。”
楚令沅闭着眼休息,感叹:“还是西州好啊,没那么多破规矩。”冬香突然惊喜道:“娘娘你看,这一路上点了好多宫灯!”
楚令沅懒懒抬眼,只见那宽阔平整的宫道陷于一片火红之中,两边的高墙上每隔数尺具挂上了精致的宫灯,外皮是喜庆的大红色,里面的火烛明亮,仿佛映的半边天都亮了。难怪她闭着眼睛也觉得晃眼睛,这不由让她想起了新婚之夜,也是这样的红这样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