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开始配合着拆石墙,我锁定石头,闷油瓶来拆,张海客和小张哥负责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弄了好半天,终于,我看到手电的光,透过石头之间的缝隙照过去,不再是石头,我们拆到了最外层的石头。
我找好了一块,示意闷油瓶去拆,而就在这时,石墙再次发出了成百上千人吵闹的声响,我们此时都趴在石墙上,感受更为直接,听得也更清楚。
的确是风,有风从石墙的另一面吹来,气流穿过石墙,在石头的缝隙中百转千回,竟然形成了类似人语的声响。风停,声音也停住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闷油瓶手指发力——他连铲子都不用,开始拆最外层的石头。
等我们终于拆出一个可以容几个人通过的洞,我们用手电照过去,看到的还是石头,不过不是堵在石墙后的,也许是石墙的其他石料。
闷油瓶打头阵,手掌一撑,整个人就像风一样,轻快地从石墙这一侧,穿过洞口,钻到了另一侧。
张海客和小张哥紧随其后,先是把装备一一递过去,然后也很轻松地穿了过去,他们的衣服甚至都没有碰到洞口的石头。
这要靠对身体和力量多精准的把握,靠多敏捷的身手才能做到,我不由得暗暗惊叹。在这方面,张家人果然都是怪物,怎么可以变态到这种程度?
最后轮到我,我就很方,老子真的不姓张啊。
小张哥在洞口的另一边,歪头笑着看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心说这时候不能怂,大不了就是被石头砸一下,只要我闪得够快,也不会怎样。
我自己身体的灵活度,我那黑瞎子师父是检查过的,结论就是完全不是打架的料,很多动作都做不到位。再加上在村里时间久了,还长胖了一些,使我更加没有信心。
我正要尝试,就看到小张哥被闷油瓶挡到一边,闷油瓶对我道:“过来,我接着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学着闷油瓶的样子起跳,但是用力好像有点过猛,直接撞到了闷油瓶身上,他反应也是快,双臂一收,直接把我抱住,迅速从洞口提了出来。
小张哥表情僵了一秒,我正要得意,顺着手电光却看到了十分惊人的景象。
原来我们刚刚是在石头墙的“背面”,现在跳到了石头墙的“正面”才发现,这一面是有图案的,正面石头墙,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头堆成的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张脸虽然是由石头组成,但是却能看得出表情,可这表情也不好形容,非要形容的话,有些肃穆,又有些阴鸷,它太大了,看得我头皮一麻。
再一看我们刚刚爬出来的洞,分明是石头脸的嘴巴,难道我们拆的石头是它的舌头?
接着,好似是要验证我们之前的猜想,从我们的背后又是一阵风吹来,风穿过石头的缝隙,再一次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不过这回“舌头”被我们拆掉了,洞口太大,声音的感觉就变了很多。
我转身朝着风来的方向看去,一下就又看到一张石头脸,这张脸的表情就很生动了,嘴角有弧度,越看越像是一个邪魅的笑。
“我操!”我被吓了一下,因为这个笑容和小张哥很像,再向四周照去,只见我们身处一个低矮但幽深,犹如隧道一般的山洞中,洞中立着无数山石,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一张脸,有喜有悲,有哭有笑。
风在这个空间中穿行,也不断发出哭声和笑声,一时间我有种错觉,仿佛是那些脸在对着我们哭,对着我们笑,那些石头仿佛都活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由得惊奇,“一个石头城?”
张海客道:“看起来是的,而且都是经过人工雕琢的。”
“这城我是没见过。”小张哥看向我,“不过这声音,和这种场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小张哥道:“你听说过鬼市吗?”
鬼市?那不是后半夜卖古玩的集市吗?但小张哥要说的,显然不会是这个意思,我便说:“你讲?”
小张哥推了下眼镜,可他正要说话,边上的闷油瓶忽然拉了我一把:“别听他的。”
“哈?”
闷油瓶看向小张哥:“省点力气。”
第六章
我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不过忽然也有些好奇:张海客也是个话痨来着,但每次他哔哔,闷油瓶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怎么小张哥每次说什么,闷油瓶都会有反感的情绪呢,而且还会发作出来。难不成小张哥编排过闷油瓶什么故事?改天可以好好问问,这小张哥虽然话多,但是也算有趣,是我认识的张家人里更有烟火气的。心说就给他个机会,我就对闷油瓶道:“小哥,让他说,我听听他能编出什么故事。”
小张哥啧了声:“怎么就是编故事呢?你们还没听呢,我原先在南疆的时候,就听说过,也差点见到过,我说的鬼市,跟你们想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鬼市我确实是知道的,而且也去过,说起来还是有历史传统的,据说早在宋代就有。正常的集市都是在白天,这鬼市则不同,是在夜里,五更天开市,天亮闭市。因为是在黑夜中,整条集市都点着灯,人流涌动,远远看去,灯影人影参差交错,确实鬼气森森。另外就是传说鬼市上买卖什么东西的都有,那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买卖,鬼市中都来者不拒,而且买家和卖家常常是行踪诡异,前脚买了鬼市上的东西,你再回头,那卖家可能就不见了。
小张哥却道:“我说的这个鬼市,并不是坊间流传的买卖交易市场,而是一种灵异的现象。”
灵异现象?我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比起普通人已经非常的灵异离奇了,但张家人漫长的历史中,有更多的秘密和谜题。张起灵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张家一个神秘的符号,代表了那些普通人在他们平静的一生中,想都想不到的秘密。小张哥其实也有他的神秘,但他更生动,更有趣一些,这种神秘与生动的反差,客观上就对我产生吸引。
想到反正这也没别人,看了眼闷油瓶,他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我便问道:“什么灵异现象?”
小张哥好似就在等我问,他清了清嗓子,还特意瞥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没再让他闭嘴,他就来劲了。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不知道是不是编的,小张哥口中的鬼市,确实有些灵异色彩了。
南疆的深山之中,终年有雾气缭绕,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朔月夜,人们会在浓雾之中,看到点点灯火。那灯火飘忽不定,不明也不暗,隐约连成一串,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就好像集市一样,这就是当地人口耳相传的鬼市了。
这鬼市确实不同于我所想的鬼市,我前面提到的鬼市,只是看起来气氛诡异,实际上可能还很热闹,也是有实实在在的人在交易。而小张哥提到的这个鬼市,但凡进入其中的人,那必定是有异于常人的勇气的。
传说那雾中的鬼市,要的可不是金钱或什么财宝,而是人的“生气”,进去的人,几乎没有可以活着出来的,一旦鬼市出现,只要进入到雾中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当地的传说中,也只有一两个人闯了鬼市还逃了出来的,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人是活着,可神志不清,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而且他们也会较常人更快速的老去,最终油尽灯枯。
这又提到个很模糊的概念,什么叫生气?我道:“我现在就很生气,我感觉你在讲鬼故事。既然出不来,为什么还要进去?”
小张哥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继续说:“那鬼市,可以实现人们心中的愿望,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他说着笑了笑。
“你这又是神话故事了。”我道,“是阿拉丁鬼市吗。”
小张哥似乎没有听说过外国神话故事,皱了皱眉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打岔?我还没说完。”
我忽然get了治小张哥的法子,比起不让他说话,不让他把话说完好像让他更难受。
可仔细一想,我竟然能够理解他所说的。但凡是个人,内心深处就会有个什么念想,这念想一日不能实现,人就一日不能甘心,日复一日,长年累月下来,总是会想去实现它。这种执念到了一定程度,那就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