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玉佩是我的，所以我的铃铛是你的。”
“一物换一物。”
“是你答应了我的，不能赖账。所以，所以………”金凌似乎是被眼泪噎住了鼻腔，他顿了片刻，声音却更加坚定了。
“所以，你也是我的。”
金凌不敢去看江澄的脸，可他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是决计不会再收回来了。
“你现在后悔了，想要赖账？没门！”
“…………”
“我告诉你，没门！”
蓝思追垂在身侧的手隐在宽大的袖袍下，看不真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手，握得有多紧，紧到铃铛上的纹路，镂刻全部都深深烙进了手心里。
他想回头，现在就想，哪怕摸一摸金凌的脑袋，道一句“不曾。”亦或是用袖口替他抹干面颊上的泪痕，劝一句“别哭。”
蓝思追抬头，正面直视着江澄的眼睛。
他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清晰得看到了愤怒，看到了惆怅，看到了焦躁，看到了无奈，还有的，便是他自己的眼睛。
那双蓝思追自己也有的，琥珀一样透亮的深棕色的眼睛。
里面杂糅了数不清的决意。
第二十章
我们强大如斯的江舅舅也是会生病的。
大家都该知道他平日里到底过得有多辛苦了吧。
那些傲气与暴怒、不近人情都是保护色。
后1/3预警，00突然A上了守礼追，然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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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
在魏无羡冲进来的之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快到连江澄本人，都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只茶杯砸过去，眼前黑白斑块闪烁，又像是不夜天时血色纷飞的场景，一下子侵占了他全部的视线，投映在脑海里。他愤怒得睁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蓝愿！”江澄看不见茶杯砸在地上的碎瓷片溅起，划破了蓝思追的眉心，却听见了自家外甥的声音，很尖，从耳朵深处穿透过去。
鼻腔酸胀得狠了，就像是被人捏住软骨毫不留情的拉扯碾磨，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却感到喉间烧灼。
江澄扶着桌子，想要稳一下身形。口中腥甜，被他遗忘许久的胃又开始不规则得痉挛起来，身体自发得被迫蜷缩着无助抵抗着疼痛。
再也站不住，于是就那么颓然栽倒下去。
痛吗？好像心慌无措已经掩盖了一切，也就不那么痛了。
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江澄听到耳边嗡嗡乱响，眼前花白伸手去抓，突出的腕骨却磕到了桌面，一扫，那只方才盛过茶水的小盏被挥到了地上，“咔嚓”一声脆响，摔得四分五裂。
打破了金凌仿佛凝滞住的目光。
“舅舅！”他脚跟虚软，使不上力，此刻看着江澄依着桌沿喘息，身体仍在继续下滑的样子，慌了神：“舅舅你怎么样！”
刚跪了四五个时辰，腿脚早就麻木，从祠堂一路跑来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强撑。方才一抱住蓝思追就已经使完了力气，松了劲的腿不受控制，他想站也站不起来。
好在蓝思追看着情况不对，早先一步架住了江澄的胳膊，将他扶到了一旁的背椅上坐下来。
“走开。”缓过那一阵来势汹汹的眩晕，细密的灼痛从胃里一路烧着他的神经，澎湃得像是一阵阵潮水。江澄闭着眼推开了蓝思追的手：“用不着你扶我。”
他疼得手脚发虚，根本没有花平日里五分的力，却轻易把蓝思追推了一个踉跄。
江澄到底也是个一百四五十来斤的成年男性，就算蓝思追在蓝家练得再怎么臂力大，也扛不住又是晕船，又是下跪后毫无防备得再受他这么一掌，当即就要后仰坐到地上。
魏无羡在一旁接住了他。
金凌跑得太快，这副没了金丹的身体禁不住耗，很快被甩在了后面。等他寻着路赶到时，江澄已经在他面前倒下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江澄在他面前如此了，仓皇，却执拗着被疼痛捶打。
头一次，他还能换金丹帮他，这一次…………
“你来做什么？”江澄握着拳抵住了肋中，按压的感觉让他回溯了一些知觉。他垂着眸，不想去看那边的三人，静默了良久，才道：“你也要帮着那些小子来气我吗？”
“…………”魏无羡刚想说什么，袖口却被拉住了。他回头去看，蓝思追对他摇了摇头。
“我来看看你。”魏无羡道：“顺便给你带了饭，是街角李家的，已经放在门堂了。”
你以前最喜欢的，他们家的鱼片。
“………哦。”
“我看你现在也不能吃了，”魏无羡看着他死死捂住胃的手，叹了口气：“怎么搞的？混成这副样子。”
“笑话看够了就回去。”江澄皱着眉，探手要给自己倒一杯水，指尖蹭到冰凉的壶身，里面的茶已经凉透了。他举着壶把，愣怔了片刻，旋即就要放下。
“舅舅，你别喝凉茶了。”金凌静坐一会儿，又对着自己的小腿胡乱捶打一通，好歹是恢复了些气力，他扯着蓝思追的手臂借力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待江澄说什么，抢了那只砂壶朝着外边就要喊人，却在下一刻忽然意识到，这附近根本就没人。
弟子方才都被江澄一道命令给撤空了。
这么晚的天，连个扫洗都没有，哪里来的人给倒壶热茶？
在金麟台得旁侍伺候惯了，金凌一瞬间提着壶顿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阿凌，给我吧。”蓝思追向他伸出手，轻轻接过了那只冰凉的茶壶。壶身圆润，在二人手间传递，指尖难免擦碰在一起。掠过手侧，带着同冷茶不一样的炽热温度，熨帖又安稳。蓝思追微微垂眸给了金凌一个放心的眼神，声音轻缓：“我来。”
他将砂壶放在手心，引起灵流，用灵力去熏蒸壶中的水。很快，热意就透过薄薄的一层壶身，熨热了冷却的茶水，温温暖暖的正好入口。
“好了。”蓝思追将壶放进金凌的手心，“茶已经热了。”
“哦……哦。”
金凌双手托着砂壶，站在桌前往小杯里倒水。茶色已经溶得很淡了，有一小根茶梗跑出了壶口，飘在盏里浮沉，最终还是抵不住重量，掉进了盏底。
“舅舅。”他看着江澄一动不动贴在胃上的手，不知怎么把茶盏递过去，只好嗫嚅着开口：“舅舅……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好一句废话。
金凌刚说完就在心里懊悔不已。若是舅舅不要喝水，又怎会自己去拿茶壶？还用得着他再来问一遍？
他小心翼翼得挑起眼角去瞄江澄的脸色。
还好还好，虽然仍是没什么表情的阖着双目，但至少接过自己杯子以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死死皱着眉了。
“江澄，我看还是请个人来给你看看吧。”魏无羡在一旁也皱了眉：“你现在这么忍着也不是个事。”
“……你怎么还在。”江澄抿了一口水，许是觉得胃里鼓胀，又将杯子还给了金凌。
不过就是肚子疼，这种小毛病忍忍就过去了，犯不着当什么大事。江澄这么想着，他觑了一眼魏无羡有些有些担心的目光，忽然觉得眼睛疼：“怎么，你在蓝家住了几年，倒变得关心起这种事情了？”
魏无羡一愣，也是，自己以前怕是比江澄还要更加糟糕。
“我让你……嘶……我让你回去你就可以滚了，这里没你什么事。”江澄一手揉着胃，被接连不断的痉挛扰得心烦，他指指蓝思追，接着道：“把这个小子也带回你们姑苏蓝氏去，我不想看见他。”
不提起蓝思追也罢，现下江澄一说，魏无羡忽然想到点什么。他双手一握，对着蓝思追眨眨眼睛，道：“江澄啊，要不让思追给你瞧瞧？”
“蓝家人医术都挺好的，正巧你这儿也一时半会找不来医师……”他还没说完，就被江澄打断了：“不用。”
江澄现在没力气跟他吵，脸色不太好。胃里是空的，感觉却是涨的，就像从前每一次发作一样，总要过好一会儿才能熬过去。
“要不，让他给你煮点汤水什么的？”魏无羡笑了一下，有点自嘲：“好像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会下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