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真是作孽。”

祁因摇摇头,说了句宋仁济完全没想到的话:“别这么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爸也不在人世了。”

宋仁济突然听到这句话更受不了,眼泪马上往下滚。

祁因默默给他递纸。

从第一次见到宋仁济开始,祁因对这个陌生男人已经有了判断,今晚得知真相后她总算将这个家无数藏在暗中不为人知的扭曲细节串连在了一起,一切不合理总算合理了。

从祁因开蒙起祁先军和杨素的争吵就没停过。

祁先军无数次想要走出日光城杨素都以自己和孩子的死相逼。

祁先军终究是懦弱的,他没敢走。

又或者他是有责任感的,他没有走。

祁因分不清是哪一种。

但他的结局祁因亲眼见证。

对于爸爸,她最多的印象就是拎着酒瓶子发疯骂人打人。

他动手打杨素,好几次祁因上前阻拦他也不停手,弄得女儿也浑身是伤。

祁因知道厂里的人都骂她爸爸是个没用的酒鬼,打老婆和孩子的畜生,都觉得杨素坠楼导致高位截瘫绝对不是个意外,是祁先军打的。

祁因是唯一目睹整个经过的人。

那天祁先军照旧喝得烂醉,班也没上直接回家了。

回家便开始收拾东西,就在家楼下上班的杨素看到了他,追回来问他又发什么疯。

“我要走。”

祁先军打了一个嗝,发白的胡须上都是呕吐物,他醉醺醺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摇头,“这不是我,我不应该这样。

现在的生活完全在浪费时间。”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杨素冷笑,“你的时间值钱吗?告诉你,你敢踏出这个家半步我就带小因去死!”祁先军突然指向她,发狠道:“你要死自己去!我要带我女儿走!”中午放学的祁因已经站在楼梯口,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不敢进屋。

杨素把家里的东西都砸烂了,祁先军装了两件破衣服就往外走,杨素双手拽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往后倒,大哭大闹着让他别走,他完全没回头多看一眼,倒是看见祁因的时候愣住了。

杨素也看见了祁因,脸上表情一变立刻跑上去抱住祁因坐到了二楼水泥护栏上,大喊:“你要敢走我们就跳下去!我们死了你也不会好过!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着杨素就将祁因抱出了护栏。

祁因很害怕,用力挣扎回来,死死扒着护栏边。

祁先军酒也醒了,满脸的汗,气极了直接冲上来要夺回女儿:“你要跳楼自己去!把女儿还给我!你死!你快去死!耽误了我一辈子,你应该早点死!”杨素听他终于说出实话,一脚瞪在他大腿上,祁先军反手一推,将她从护栏上推了下去。

杨素的惨叫声从耳边穿过,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戛然而止。

“妈——!”祁因从他怀里挣脱,急忙冲下楼去。

他终于这么做了。

祁先军站在原地,灰色的衣服领口和后背上全都是汗渍。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平视眼前辽阔的蓝天白云。

往前走一步,看下楼。

杨素倒在一楼的水泥台阶上,手脚都摔变了形,她想动,但是动不了。

一滩血从她鼻孔里流出来,浸湿了半边脸。

祁因跪在她身边哭着,刚到下班的点钟厂里的工人陆陆续续经过,看见这场面都吓着了,马上涌上来帮忙。

十几个人围着眼神发直的杨素,祁因压抑的哭声和人们的议论声混在一起,一波波地涌进祁先军的耳朵里。

祁先军迎着所有人指责的目光,没有一丝内疚,反而笑了。

发自真心地笑了。

炒粉还剩半碗,祁因已经没了胃口,宋仁济说送她回家。

从车里出来,眼前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卫生所,她忽然想起某个阳光明媚的寒假下午,她爸爸难得没有喝酒,站在走廊上梳头。

浓密的黑发往后梳,露出好看的五官。

他摸了摸刚刮干净的下巴,对着手中的镜子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祁因刚从王昱童家回来路过他,他叫住祁因。

“听说你会用缝纫机了?”祁因点点头。

“难吗?”“不难。”

“你们学校是不是开始学英语了?”“去年五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学了。”

“难吗?”“不难。”

“上次教你的五十音图背给爸爸听听。”

祁因张口就来,特别流畅。

“聪明,像我。”

祁先军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出去见识见识。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你会成为和我不一样的人。”

第33章

“嘟……嘟……”

“喂?”

祁因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将昏昏欲睡只知道重拨的王昱童的魂魄唤醒。

“你回来了?!”

祁因看了一下座机的未接来电:“你打了很多电话给我?你平安到家了吧。”

“是……”王昱童还是很善于承认错误的,“之前我没跟你说一声就跑了,是我的错。

我听阿东叔叔说你家出事了?你妈妈又去医院了,现在怎么样啦?”

“我妈紧急手术做完了,现在脱离了危险没什么大碍。

家里么,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报警了,警察刚才也来过看了一下,说已经立案了,有消息会跟我说。”

“报警?这么严重么?”

“嗯,家里的东西都被砸了,现金也少了一点,不过还好我存了一点在银行,存折和房产证我都藏起来了,对方没偷走。

具体什么情况只好等我妈醒了之后听她怎么说了。”

祁因顿了顿,“不过她可能说不了。”

“因为受伤了?”“林医生说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王昱童握着话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仇秀珍从房间里探睡眼惺忪的脑袋,提醒她该睡觉了。

她看了眼挂钟,已经快12点,再不睡明天真的要起不来。

可是她实在担心祁因,祁因看穿了她那头的安静,说道:“这么晚了你快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是你还待在家里安全吗?门锁是不是都坏了?”

“放心,家里刚遭过小偷短期内不可能再遭一次啦,你睡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嗯……”王昱童想了想说,“快中考了,要不然你先去我小舅家住着吧,起码安全。

好好复习跨过这道坎再说。”

“我怎么能去你小舅家,我和他又不熟悉。

好了真的不说了,我也困了,睡吧。”

祁因催促了好几次王昱童才挂电话,王昱童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这次硬要回去祁因也不会跟着她出门,她也在家的话小偷就不敢随随便便进屋,她妈妈更可以逃过一劫。

越想就越不安,辗转反侧睡不着。

如果可能的话她多想在祁因身边帮她出谋划策,如果她家还在日光城的话今晚说什么也要将祁因护在自己身边。

她想念祁因,很想很想。

腿关节的酸痛感让她清晰地想起了和祁因一起度过的无数个换季的五月,关节炎的折磨是她自小就熟悉的难受。

在难受中她似乎又寻味到了一丝归属感,比归属感更清晰的是对祁因的感情。

不是想要探索成人世界的工具,也不是寂寞青春聊以安慰的陪伴,她和祁因是爱情,距离让曾经的朦胧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用力抱着兔子玩偶,因为思念而哭,也为无能为力而哭。

兔子呆滞的双眼看向窗外朦胧的月光,明天又是风沙天。

第二天一早王昱童就给祁因打电话,祁因起得比她更早,将做好的稀饭和咸菜装在不锈钢的饭盒里,打算带去医院,准备出门时正好接到王昱童的电话。

“我不会再乱来了。”

王昱童向她保证,“我一定好好学习,跟上你的脚步,以后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约定好不好?”

祁因听她声音带着哭腔自己也跟着难受:“好,我们约定……”“以后你考到北京来好不好?”“好。”

“等我们上了大学就可以再在一起了,毕业之后就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暑假马上就到了,暑假我一定回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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