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们俩无话不谈,小童什么心事都只跟他讲,两个人还联手“智斗”仇秀珍。

可现在呢?问她两句就烦,满口的“哎呀老爹你别问了你不懂”。

王建国特失落地将面前的稀饭一扫而光,打了个饱嗝洗碗去了。

仇秀珍借口去房间拿行李包时偷偷看了王昱童一眼,见她坐在书桌边一动不动,入定似的。

“小童。”

仇秀珍说,“爸爸要出差了,送送他吗?”

王昱童过了两秒钟才“哦”了一声,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转过脸来,眼睛红红的。

看见女儿哭,仇秀珍心里一痛:“发生什么事了?”王昱童不吭声。

“愿意跟妈妈说说吗?”仇秀珍习惯性地想要蹲到女儿面前安抚她,但女儿已经跟她一样高了。

王昱童摇摇头,说:“我们去送爸爸吧。”

一直到从火车站回来王昱童才缓过劲,问仇秀珍:“我爸要去哪里?”“就之前跟你说过的,这个厂快不行了,已经有人在谈厂里的收购问题。

再继续待在这里没有出路,你爸去北京了,谈以后工作的事情。”

“和谁谈?”“一个做汽车的老板。”

“哦……如果谈成了呢?”“谈成了我们可能要去北京了。”

“啊?去北京?”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段时间里除了祁因,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王昱童都不曾放在心上,连家里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过脑子。

看女儿有点内疚,仇秀珍摸着她的脑袋说:“中考虽然很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

别累着自己。”

“如果真的要去北京,我中考怎么办?”“哎,可不是么?”仇秀珍也挺愁这件事的,“你说说看,非得赶上中考这时候,折腾人。”

看妈妈这么烦恼,王昱童确定去北京这事并不容易,稍微安心了一点。

“你先别考虑这些。

我也真是的干嘛这时候跟你提乱七八糟的,别分心啊小童,就按照你的步调来,中考无论如何不能放松,不要想着有退路。

你爸那边也不是轻轻松松能谈下来的,毕竟只是熟人推荐,对方老板生意做得很大,车都卖到国外去了,这么大的生意要找个合作人应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我们不一定会去北京,是吗?”“一切以中考为主。”

事后回想,妈妈的确有跟她提过离开日光城的事,只不过她没觉得那会是真的。

仇秀珍没发现她下巴上变浅的手掌印,大概是被王昱童一双哭得发肿的眼睛分散了注意力,又或许她不觉得有谁会对王昱童这样一个小孩子动手。

但杨素这一巴掌从王昱童的脸上消退了,却深深烙在她心里。

下午的时候祁因有打来电话,王昱童接了之后两人都沉默着。

“抱歉。”

还是祁因先开口了,“还疼吗?”王昱童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带着哭腔说:“不疼。”

其实她特别委屈,从小到大仇秀珍和王建国从来都没对她动过手,跟男同学吵架什么的也都是拼嘴上功夫,杨素那一下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挨打,还是挨在脸上,一时半会儿真消化不了。

祁因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不太明显的颤抖:“等我从医院回来就来找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听到祁因温柔的话王昱童更受不了,眼泪哗哗往下掉。

“好,我等你回来……”日光城之所以叫日光城,就是因为它日照时间丰沛,从初夏到夏末都炎热无比。

四月底,风扇已是形影不离。

王昱童吹着风扇躺在妈妈铺好的凉席上,散着头发需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极有可能被夹到凉席的缝隙里,不经意地一个大力拉扯,痛不欲生。

王昱童抠着已经被她抠坏好几片的凉席边缘,翻来覆去等待窗外的动静。

祁因什么时候来?同时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她妈妈还好不好,毕竟做完手术刚有了点起色就从床上摔下来,万一因此受伤她们就真成罪人了。

从八点翻滚到九点,从九点熬到十点……十一点了,祁因还没有来。

王昱童终于忍不住丢了漫画,穿鞋往外跑。

仇秀珍呼噜都打了两轮了,听见开门的声音马上警觉地醒了:“这么晚了干嘛去?”“祁因还没回家,我怕她出事,出去看看。”

“别胡闹了,这么晚你一个小孩子别乱跑。”

“可是祁因……”“等一下,妈妈穿好衣服跟你一起去。”

这头王昱童和仇秀珍摸黑往外走,那头祁因已经到厂门口了。

她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很晚。

今晚留在医院比较合理,但她惦念着和王昱童的约定,坚持要回来。

公交车已经没有了,她是打车回来的。

车不进厂区,就停在外面。

祁因付了钱往里走,路过夜间菜场时忽然觉得不对劲。

有人跟着她。

祁因心扑通扑通地跳,厂大门就在前方一百米处,但上个月裁员时将后勤全裁,岗亭里已经没有看门人了。

菜场两边都是荒地和高墙,小卖部小门紧闭,漫长的、唯一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以及身后的人。

祁因不敢回头,只能越走越快。

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紧凑,那人在追她。

祁因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身后男人立即冲上来拉住她:“别走!”

第24章

祁因回头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那人吃疼暗暗叫了一声。

祁因虽然看着瘦弱,好歹是名运动健将,这一脚踹得非常用力,对方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也被她踢到弯腰。

祁因趁机再跑,对方也没再拉她。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这种程度的谎话岂能骗得了她,她边跑边拆穿谎言:“我爸已经死了!”

“我是他以前的朋友!”男人急切地说,“你叫祁因对不对?你看,这是我和你爸爸的合照!我是来给你妈妈治病的!”祁因停下脚步,确定和那个怪人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之后才回头,吃力地看向他手里的黑白照片。

“真的,你和你爸爸在日本认识,从小一块儿长大。

后来他先回了国和你妈妈结了婚,之后有了你。

你爸爸是97年去世的你妈妈现在还瘫痪在床。

你今年16岁对吗?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叫宋仁济。”

王昱童大老远见祁因和个陌生男子相对而立,立刻跑过来,特别戒备地看着对方:“叔叔你是谁?你好像不是我们厂的人。”

仇秀珍也不认识他,上前将两个小姑娘护在怀里。

“误会误会,我是祁先军的旧友。”

仇秀珍看他斯斯文文穿着也很得体,一双皮鞋刷得光光亮亮。

他身后停着辆车,仇秀珍看了一眼那车,和她在福州开火锅城的妹妹是同款。

“女士,你看看,这是我和先军的合照。”

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递上照片之后立即退后。

仇秀珍看了眼,照片里的人的确是祁先军。

那时的祁先军看着也就十多岁,和大家印象里郁郁寡欢的酒鬼完全不同,他和身边的男人笑得非常开心。

“宋仁济?”仇秀珍看看他,再看看照片,他的确很像照片里的人。

可王建国不在家,夜深人静的仇秀珍也不敢随便接近陌生人。

正好王建国的徒弟骑了个车叮叮当当地刚约会回来,看到仇秀珍立即飞过来:“师母!怎么了!”

有人壮胆仇秀珍轻松许多,问这个宋仁济做什么来了。

宋仁济看着祁因笑:“我知道祁因她妈妈年纪轻轻瘫痪在床很需要钱,先军去世这些年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小姑娘在照顾,非常辛苦。

我没法帮忙,只能在我能帮助的范围内聊表心意。

祁因,你来。”

祁因倒是挺大方地上前去。

宋仁济拿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里面的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给你妈妈做手术,再给自己买点东西。

我这次来得有些匆忙就带了这么些,里面还有我的电话,钱不够了再联系我。”

王建国的徒弟“哇”了一声:“天上掉馅饼啦。”

仇秀珍拿胳膊肘顶他。

王昱童皱眉看着那纸袋,比上回厂工会和妇联捐款的那次还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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