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打量了一下,确定那妖兽不会暴起伤人了,这才放下心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腰。
蓝忘机上前,俯身摘了一朵色泽最饱满的莹绿仙草,收入早就准备好的白玉敛盒中,带上聂怀桑飞到半空,一拂袖收了压在巨虎身上的灵力,驱着避尘瞬间消失在天边。
巨虎走到那片冰灯玉中露旁边,嘬了嘬牙花子,露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心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掰下一小片叶子,舔入口中,原地趴下,继续守财奴一般守着这片宝贵的植物。
聂怀桑和蓝忘机寻了片平坦的地忙活起来。他们清出一片干净的土地来,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一个极其繁复的阵法,将冰灯玉中露放在阵法中央。蓝忘机将避尘出鞘一寸,两指在上面划过,立时鲜血直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在阵法的几处紧要连接点画上各异的血符,画完之后灵力一闪,止了血。
聂怀桑在周围布置守护阵法的符篆。画血符这种事情,他可是绝对不会跟蓝忘机抢的。聂怀桑东蹦西窜地在周围一圈贴好符,又指挥刚放完血的蓝忘机用灵力卷起朱砂,将这些符篆用特定的图案连接起来。点燃其中一张符,红光沿顺时针方向延伸,符篆一枚接一枚地燃烧,很快将圈起来的这片土地四面八方都罩了起来。
对上蓝忘机略有些疑惑的眼神,聂怀桑笑得得意,道:“我新学的阵法,小范围隔离,既能保护我们等会儿施法不受影响,又能把一切响动阻隔在这个阵法的范围之内,省的到时候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蓝忘机转身去检查唤灵阵。他总觉得聂怀桑与他印象中大是不同,处事细致周全,学识极为渊博。可若是这样,他为何在仙门百家中半点不显名气,到现在连个名号都无,反而留了个纨绔无用的名声?
蓝忘机想了想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专心准备核心阵法。说到底他与聂怀桑并不熟悉,他人要藏拙还是真无能,又与他何干?
确认阵法完备无误,蓝忘机与聂怀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蓝忘机一指点出,口中轻声念着咒术,一道明亮的灵力注入阵法,土地都似乎微微震颤起来。
献舍之术能在那个世界准确地分辨出浑浑噩噩的魏无羡的魂魄,将他强行召回,聂怀桑细细地研究了,将它与其他数个阵法相结合,如今成品的阵法,可寻到魏无羡的灵魂,将他唤醒,又能借着冰灯玉中露重塑肉身,应当能将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蓝忘机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央。冰灯玉中露光华大绽,竟慢慢地变了形状,逐渐朝成年男子的体型靠拢。身侧的空气无风却开始流动,卷起无数枯叶翻飞,半空隐隐现出一袭长袍和随风鼓动飞扬而起的长发。
那身影懵懵懂懂,顺着冰灯玉中露的牵引往那具已有淡淡五官的、莹玉般的躯体上倾去,忽的红光一闪,竟不知怎地清醒了过来,开始挣扎着不肯下落。
蓝忘机贪婪地注视着半空那叫他朝思暮想的身影,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是他往日里做梦也难寻的。还沉浸在这滔天的喜悦中,他却发现魏婴的魂魄不肯进入那具新塑造的躯体。蓝忘机心中大急,紧紧地抿住了唇,乾坤袖一扬,忘机琴已在手中,当即席地而坐,指尖轻拨。
聂怀桑不知道蓝忘机跟魏婴说了什么,只听得弦音越来越激动,到最后竟然弹破了一个音。蓝忘机弹破了一个音!聂怀桑大受惊吓地去看他,却看见半空中的魏无羡似乎也被蓝忘机吓到了。
这一惊吓,魏无羡的魂魄一分神,便瞬间被冰灯玉中露拉了过去。
阵法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中央那具由冰灯玉中露所化的躯体变得愈发生动,五官、身形渐变,与魏无羡生前一模一样,却是一丝不挂。
聂怀桑在接收到蓝忘机如刀的冰冷眼神时就自觉地转过身去。余光瞄到周围的光华渐灭,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聂怀桑大声地问道:“忘机兄!好了没有啊!”
“嗯。”蓝忘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
聂怀桑这才敢转过身来。阵法早已在刚才的强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泥土翻出,残枝落叶满地。一片狼藉中,穿着一身蓝氏校服的魏无羡无知无觉地靠在蓝忘机怀中,而一向面若冰霜的蓝忘机此刻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面上的寒霜竟然肉眼可见地消融了些许。
诶哟真是没眼看。聂怀桑在心中腹诽,一边撅了撅嘴。我也想让大哥这样抱。
“忘机兄,魏兄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不如我们先下山找个客栈收拾一下吧。”聂怀桑见蓝忘机抱着魏无羡仿佛抱着什么绝世的珍宝,根本不肯放手的模样,背过身去朝天翻了个白眼,又转回来笑着建议道。
他可以后悔吗?他几乎可以预见到以后两人疯狂秀恩爱的景象,那只会显得他更加求而不得而又凄凉。聂怀桑心中的小人滚进了阴暗的角落,蹲下画起了悲伤的小圈圈。
蓝忘机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把魏无羡抱得更紧了些,应道:“好。”
揽住怀中人的后背和膝弯,轻轻松松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蓝忘机看着正将树上的符篆揪下来的聂怀桑,避尘低鸣一声,聂怀桑迅速闪开,就见避尘瞬间将他们摆的阵法的痕迹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聂怀桑的眸子黯淡了一瞬。他以前虽然灵力不强,但毕竟有灵力傍身,与现在这样灵脉沉寂、半丝灵力流转也无的感觉大不相同。他摇了摇头。灵力废就废了吧,横竖就算有灵力他也杀不来邪祟,用这身可有可无的灵力,换来大哥的平安,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魏兄好像上辈子也是没了金丹没了灵力吧?也许有空可以跟他讨论讨论,找点共鸣。聂怀桑苦中作乐地想。
TBC
第十九章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正要御剑,回头看了看聂怀桑。聂怀桑心知避尘再有力也载不动三个人,自觉地取出咆生琴,借助其中的灵力御刀。
蓝忘机的视线从聂怀桑手中的琴上扫过,认出了这把琴。咆生琴怎会在聂怀桑手中?是兄长赠予吗?聂怀桑的借住、无法运转的金丹、获赠的琴……不净世最近到底出了何事?
这些念头在蓝忘机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滑了出去。蓝忘机低头看了看昏睡的魏婴,有些着急。虽然怀中的人看上去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但并未醒来,难道有何处出了差错吗?
三人就近找了家客栈投宿。店小二看着一个仙气凛然的白衣公子怀中抱着长发遮面的一人,身后还跟了个满脸疲惫叫着要休息的公子,不敢多言多看,连忙给了两间上房。
蓝忘机动作轻柔地将魏无羡放到床上,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他于医道虽不十分精通,但也略懂皮毛,探了一会儿脉,确实半点问题都没有发现。
聂怀桑在一边瞧着,拿扇子遮着嘴打了个哈欠,道:“忘机兄,别急啊,我们的阵法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魏兄的灵魂要与这具新身体融合,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才昏睡不醒。你还是先收拾收拾自己吧。我就先回房了啊。”
说完聂怀桑立刻脚底抹油,遛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洗漱漱倒头便睡。这两日休息的不够,他真的是累了。
第二日一早,聂怀桑果然听到隔壁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聂怀桑蹑手蹑脚地靠近隔壁房门,趴在门上,听着里头一人吵着要离开,一人声音冷到掉冰碴,只一味重复着“不准”。
蓝忘机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底气不足,似乎觉得自己不顾魏无羡的意愿将他复活、又要带他回云深不知处,对魏无羡来说实是很不公平的。可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个没有魏无羡的世界上行尸走肉般活着,如今已经自私地将人召回,他又怎么可能再放他走?
魏无羡发过火、打过人、撒过娇、掉过泪,谁知蓝湛就是不肯松口,登时被这个油盐不进的木头气得七窍生烟,抓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缩在床角生闷气。
蓝忘机伸手拉了拉被子,没拉下来,心知自己惹了魏无羡生气,便不太敢用力,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床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聂怀桑听里面没了动静,知道两人必定僵持住了,抬起扇子敲了敲门,一边叫道:“忘机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