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夫人走远了,白源方道:“萧氏,你可知罪?”
自古以来,嫁入夫家,被冠以夫姓,白源却以萧氏唤之,态度一目了然。
萧惠仪笑得牵强:“老爷这是何意?宴食经手之人没有数十也有十几,且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得知这般歹药?”
白源一脸平静:“你虽不知,但总有人会告诉你,我只问你,认不认罪?”
萧惠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这无凭无据的,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白源淡漠道:“白安,去找证据。怡然苑、厨房,将所有可疑之物、可疑之人带来,我便不信,在卫国公府里,我想要一个真相还要不得!”
白安应诺正准备告退,白源又道:“去福熙院叫上罗太医。”
萧惠仪一屁股坐在地上,似怎么也想不明白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被发现了呢,发现就罢了,白源竟丝毫不顾及夫妻情谊,直接跳过怀疑当着外人的面扬言要找证据,这十几年来,自己究竟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独留的几人一时无语,白湄捉着白雅的手,紧紧地。
很快,翠萍带了几个丫鬟进来,把餐桌、地面收拾干净,换上御赐的碧螺春,白雅呷喝了一口,定心神。
半个时辰之前她孤立无援,半个时辰后孤立无援的竟变成了的萧惠仪,白雅看着失魂落魄的萧惠仪,再看宛若正处公堂,一脸无私的白源,心感熟悉。
犹记得她跪在地上与白源言明割腕乃她杀,白源便端着这么一个表情,如例行公事般刻板又无情,然后被割腕一事被轻巧揭过。
估摸两盏茶的功夫,白安携罗太医带着两人与两物匆匆进来。萧惠仪瞧见了他手中之物,更是六神无主,忍不住哀求道:“老爷……”
“闭嘴。”白源冷声打断。
白雅掀起一抹笑,却也只是笑,实际上没什么表情。
萧惠仪不甚聪慧却也不愚钝,她的狠源于白婳,痛源于白源,因爱而不得内心寂寥,将满腔的情意倾注在白婳身上,如今白婳也被送走了,面对白源的冰冷,再无法聊以□□,走近死胡同是迟早的。
白安道:“回老爷,属下在厨房发现了苦参,在夫人卧室搜出了雷公藤。此外,用膳前,有人瞧见尚嬷嬷在后院花园地里埋了一个琉璃杯子,经夫人大丫鬟锦心证实,此杯乃贤妃昨日亲赐,杯子被涂了雷公藤。”说罢,白安把尚嬷嬷和锦心丢在地上。
尚嬷嬷似受惊过度,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在耳际,衣襟也带着褶皱,神色罕见慌乱。锦心亦一脸惊魂未定,频频看向萧惠仪,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怎么可能?老爷,这是污蔑啊!”那剩下的雷公藤明明就被她放炉火里烧了,不可能还有!至于那琉璃杯子……萧惠仪突然想到尚嬷嬷的行径,心里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尚嬷嬷之所以把杯子藏起来便是不想牵扯到贤妃,这老货是存心让自己背锅啊!
萧惠仪哪里肯,满心都沉浸在将被白源厌恶的恐惧中,拉着白源的衣角道:“老爷,都是尚嬷嬷,都是尚嬷嬷做的,那杯子是贤妃赐给我的,我见都没见过雷公藤,更不知道上面有雷公藤啊!定是她怕牵连贤妃,把雷公藤的药粉放在我的院子里,老爷您明察啊!”
是了,锦心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定不会出卖她!刚刚白安只说那琉璃杯子是贤妃赏赐,并未提及自己知道那杯子被涂了雷公藤。贤妃佛口蛇心,欲把罪名往她身上扣,她不仁便不能怪自己无义!老爷嫉恶如仇,对自己又没什么情意,若知道了此事……
安王府俨然不管自己了,卫国公府夫人的头衔她如何都不能丢!
萧惠仪声泪俱下,白雅突然道:“母亲如何得知那雷公藤是药粉?”正常人听到雷公藤,不应该想着是藤子吗?萧惠仪刚刚才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雷公藤。
萧惠仪哭腔一顿,思及后一脸惶恐:“老爷,我……我是猜的,若雷公藤不是药粉如何涂在碗子上,老爷您要信我啊!我跟了您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许是萧惠仪本就不是心细之人,不然会发现自己说的话错漏百出。先不说雷公藤是不是药粉,刚刚罗太医只说她与白湄的碗里有雷公藤,并未提及那药是怎么下到碗里的。
白源突然起身,萧惠仪不妨瘫倒在地。
白源拱手对罗太医道:“还需麻烦罗太医,因事关重大,还请罗太医与我入宫一趟。”
罗太医神色一肃,此事已不是简单的家宅丑闻,涉及宫里的贤妃娘娘,想到卫国公如今在朝野中的地位,再想到近日如炽热化的储位之争……
思及极恐,罗太医应是后再不敢多言。
尚嬷嬷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起身朝柱子奔去,幸而薛凌浩眼疾手快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尚嬷嬷吐出一口鲜血,老眼狠眯,薛凌浩擒着她的下颚,手掌化刀将其劈晕。
萧惠仪瞧着宛若软泥的尚嬷嬷,再观鞋子上骇人的鲜血,惊呼出声,脸色苍白,同样晕倒在地。
薛凌浩手一松,尚嬷嬷重落于地。薛凌浩拱手道:“若岳父不嫌弃,小婿陪您一同入宫。”
白源看了薛凌浩一眼,本来不欲牵扯到他,但既然他主动提及,倒也无妨,遂点头同意了。
薛凌浩正欲跨步出门,肃穆的脸突然一变,脖子一寸寸地转动,往后瞧去……
第67章 事发
林福海步履匆匆,穿过麒麟殿,绕过连廊,眼看明德殿就在眼前,不巧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
“唉哟!”扶着被撞到的老腰,林福海还以为冲撞了哪位贵主,正想告罪,陡然看见小桂子那张白面团似的脸,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好你个小子,竟敢撞你干爹,活腻了不成?”
小桂子连忙哈腰道:“干爹,小的哪敢?若知道是您,别说让您路,便是看见哪儿不平,躺着给您当脚墩踩着过也成!”
林福海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戳着小桂子脑袋道:“起开,别挡杂家的道,杂家还有要事要禀明圣上,耽误了饶不了你!”
小桂子笑道:“啥事儿让干爹这么着急?可是哪位娘娘又病了?”
林福海嗤笑一声,翘着兰花指不屑道:“在圣上眼里,后宫的女人都不是事儿。”话说了一半,林福海左右瞧了眼,低声道:“看你机灵,我告诉你罢。是卫国公和薛大人,带着一个老嬷嬷在外头等着呢!”
小桂子诧异:“卫国公?卫国公早上不才来过吗,怎么这会子又来了?”说完舔着脸上前,正欲给林福海揉他的水桶腰。
“去去去,朝廷政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太监能过问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下去捣弄待会的茶水,仔细圣上不高兴要你脑袋!”话毕,林福海理了理衣襟,往明德殿走去。
直到林福海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小桂子才收起脸皮上的笑,左右旁窥了片刻,方折了个方向,往后宫遁去。
“宣卫国公、羽林军左卫觐见!”
明德殿金碧辉煌,檀香袅绕,帝皇高坐,白源与薛凌浩两人撩袍跪拜。
“两位爱卿请起。听闻前不久薛爱卿喜得娇妻,今日便翁婿同往,想来白爱卿对这个婿郎也甚为满意。”
帝皇多疑,最忌权臣勾结。两人一个乃镇守边疆的大将军,一个是掌羽林军的副领,若内外勾结,势力怖人。
白源面色如常:“回皇上,薛大人仁义,下官得此佳婿自然喜不自禁,却也心中有愧。”
萧庆昱不解:“白爱卿此话何意?”
白源道:“今日乃长女回门,却家门不幸,竟出了欲挑拨卫国公府与永恩候府之人,因滋事紧要,遂匆忙入宫,恳请皇上责罚!”说着,白源把在卫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语速如常,像是例行禀告公事,情绪不显。
萧庆昱抚着手中的玉指,缓声道:“你说那琉璃杯乃贤妃亲赐?”
“回皇上,确实贤妃亲赐。”
林福海突然上前,在萧庆昱耳边低语,萧庆昱神色一暗:“传贤妃。既然白爱卿把证人带来了,便一同带进来吧。”
自接到小桂子的私信,贤妃已着手准备。服饰不能过华丽,妆容需自然而不露痕迹,神色平常,唯有如此才能让皇上心生怜爱。
白源与薛凌浩携尚嬷嬷而来,来着不善。萧惠仪这个没脑子的,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也能搞砸,如今为了她儿,只好祸水东引,也全了萧惠仪最后一点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