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郡主显然不相信,然而旁边的小姐们已目带揣测。她狠剜了身侧的丫鬟一眼,带着众人回前院。
“玉竹恭送郡主。”
玉竹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想起不知所踪的白雅,才放了大半的心又悬了起来,只事关小姐声誉,她不得声张,潜意识里,她只以为来人是郭尉。
白雅被捂着嘴,摇头示意段祺瑞松手。段祺瑞极为“君子”地把搂着白雅的手收回,然后才把白雅唇边的手放下。左手握拳抬至唇边,无声咳嗽了一下。
刚刚似乎有些鲁莽……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了好一会儿,此地不宜久留,白雅微屈膝盖,言不由衷道:“谢端世子施与援手。”实际上刚刚她之所以沿墙而走是因为瞧见那里有一条直通亭子的石头小路,她只需在流霜郡主她们赶到之前登上亭子,届时她与元礼相隔甚远又是不同的方向,流霜郡主无凭无据难以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打碎了白小姐的香脂,祺瑞深感抱歉。”段祺瑞遗憾而内疚,她似乎独爱这种异香。
白雅轻叹,每次与段祺瑞一道,不是被卖,就是碎玉,现连瓶子都不放过,若说她们两个相冲吧,人家又屡次救了自己。
“无碍,两罐香脂而已,碎了重做便是,若端世子无事,白雅就此拜别。”
“慢!”段祺瑞拉着白雅的手腕,不过几秒,又飞快松开,从怀里掏出一颗玉珠子,珠子圆润翠绿,比她从老伯处买来的还要大一些,成色看着极好。
白雅疑惑,这是要赔给自己的?
“上次弄碎了白小姐的珠子,在下心感愧疚,这是新买的,还请白小姐收下,权当赔礼。”
新买的?哪里买的?成色看着极好,可以介绍吗?
她与段祺瑞不熟,还没到随便收他赔礼的地步,白雅刚想推辞,发现玉竹已经来寻了。
“既如此,谢端世子,告辞。”白雅不欲纠缠,匆匆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端世子稍等片刻再出去,我怕丫鬟心生误会,污了端世子的清名。”其实她是怕吓着玉竹,毕竟玉竹极重礼节又爱胡思乱想。
“好。”段祺瑞忽略心中的异样,目送白雅离去。
假山洞内,异香缭绕,与她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刚触手一瞬的柔软,让人难忍心悸。段祺瑞轻蹭手指,突感黏腻,掌心赫然是一抹半透明的残红。
脑海突然浮现白雅湿润小巧的樱唇,鬼使神差,他在掌心烙下一吻,同样的地方,不同的触感,缓慢而虔诚。
半晌,段祺瑞如梦初醒,一脸无措地看向四周,对着嶙峋的假山竟耳尖悄红,双目发虚,明明身旁无一人,整个人却如置身水深火热之中。
约一个时辰后,玉竹再次借故经过假山,却发现那里并无异样。白雅在意的罐子与浓香不复存在,奇怪的是她竟在山洞墙上“拾”到一朵鲜红的芍药绢花。
白雅接过绢花,心想:难道是段祺瑞不小心落下的?
玉竹揣测:莫非郭尉得知小姐输了绢花,怕她手无绢花脸面不好,遂从哪里顺来的?
由始至终不曾出现的郭尉:……
百花宴已接近尾声,相比流霜郡主等人暗中较劲,如数家珍显摆着手里的绢花。白雅、贺倾晴、林艺蕊则躲在角落偷闲。她们专往没什么“观众”的后院偷闲,只得了几朵无伤大雅的绢花,不多不少,中中间间,既不失脸面又不会过于亮眼。
然而,就在她们将上缴绢花的时候,天降强光,打得白雅措手不及。
院子外,白棋悄然出现,面无表情,手拿绢花递给守门的丫鬟。
陡然看见如此……豪华的绢花,丫鬟目露诧异,而这些绢花给的竟是同一人。于是,小姐们坐不住了。
“天哪,小雅你好厉害!”贺倾晴惊呼。如此殊荣让白雅饱受瞩目。
白雅笑了笑,倒是落落大方。
“月儿,何人送来的绢花?”安芷珍问,眼中意味不明。
“回大小姐,是白大人的护卫送来的。”
“白大人只有一朵芍药,锦盘上的牡丹与红梅不知出自哪位皇子、公子之手?”安芷玉心感不悦,白雅得德妃庇护,现连皇子也要参一脚?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
区区白雅,竟有如此脸面。
月儿摇头道:“回小姐,奴婢刚问了,白护卫并未多言。”
众小姐一听,倍感惊奇。这绢花与白谦的一同送来,显然与白谦的关系不一般,莫非是四皇子?
玉妍公主瞧了那芍药绢花好几眼,突然道:“白二小姐娇憨貌美,本宫瞧了也心感大悦,沐灵,把本宫的绢花给白二小姐。”
安芷玉脸色微僵,牡丹绢花何其可贵,白雅竟一下子得了两朵,远在她们姐妹之上,德妃的恩惠与叮嘱已经难以支撑安芷珍和安芷玉脸上的笑容。
不消一会儿,又一名丫鬟捧着一朵芍药绢花来到白雅跟前,道:“恭贺白二小姐,喜得安世子赠花。”
白雅微扬的唇角忍不住下撇,安世子?萧晋彦?这人是嫌白谦上次踹得不够用力还是脑子进水了?
流霜郡主听了猛然抬头,盯着锦盘上的绢花,死死地把几欲脱口而出的质疑咽下。
凭什么?萧晋彦那傻子竟把她心心念念的绢花给了白雅!
“多谢。”白雅微笑接过,只惜这里没有拒花一说。
临近结尾,白雅莫名得了几朵不得了的绢花,成功晋级绢花排行榜。
众贵女将所得的绢花上交,拔得头筹的是才女南宫嫣然,斗诗的时候出口成章,句句精绝,着实让人惊艳。然后是白雅、左相之女刘敏芝、安家姐妹花、流霜郡主,便连白湄也收到不少绢花,只是墨兰、桃花偏多,成绩竟也不差,至于奖赏,待明日德妃亲自过目名单后便会一同赐下。
听闻刘敏芝得了一朵牡丹绢花,白雅一脸复杂地看向白湄,发现对方面色如常。
“看我做什么?”白湄瞥了白雅一眼。
“看你颜色好,气色佳,脾气还顶呱呱。”
白湄“噗嗤”一笑,小声道:“对方什么也不知道,可笑我这一身打扮。”她也不掩饰,今日打扮有别往日风格,为的不过是肚子里积攒已久的一口气。
“确实让人愉悦。”白雅是真的笑出了声,道:“刚刚薛大人亲自送花的举动可是羡煞众人。”无关嫡庶,薛凌浩本身的能力与气度便足以让白湄这个未婚妻挺直腰板。
年纪轻轻贵为四品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能力出众还深受皇帝宠幸,只惜薛凌浩已有婚约,配的还是白湄这个不起眼的庶女,不少贵女心叹。
白湄笑得坦然,眼角带着不自知的女儿风情。
有惊无险,配以意外之喜,百花宴落下了帷幕。
听闻白雅取得佳绩的时候,段祺瑞心感复杂。她将及竿,出身名门,白谦又是个有能耐的,想必待白谦直升尚书的消息传开,众贵公子的态度将不会止于试探。
今日,白雅收到好几朵莫名其妙不知姓名的花,可不就是试探?
也许,他该紧着时日。
忠侯府别院,白谦与段祺瑞迎面相逢,两人因平王一案相识,官场上却从未交集,堪称点头之交。
一个是指日可待的权臣,一个是深受圣宠的能臣,众人见了只感上天厚爱。
众目睽睽,两人又不是热络的主,很快便错开了,面色如常,各走各道。
突然,一阵风袭来,带起一股凉意。
白谦脚步一顿,再回首,黑眸已然寒光一片。
第49章 践骑
初夏的日头似刚酿好的荔枝酒,醇而不烈。
玉蔻低头搅拌着碗里的蜂蜜,眼前突然降下一道阴影。
她警惕抬头。
“清水姐姐。”
清水浅笑道:“刚瞧你弄得认真没敢叨扰,没想到竟差点儿吓着你,是我的不是。”说来玉蔻刚刚的眼神,可不像是被吓着,倒像被突袭。
“您见笑了,我正捣弄着小姐的口脂,没注意,您过来是要找小姐?”玉蔻不紧不慢地又搅拌了几下,然后拿了干布子缠了一层又一层,缠好后把瓶子放在井水里。
清水瞧了觉得十分稀罕。别人的口脂用的都是紫草、朱砂,白雅她们用的竟是蜂蜜、橘皮、花瓣,若被贵女们得知,怕阳安城又刮起一股攀比口脂的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