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的人都挺开心,毕竟昨天歇得晚,谁都没睡够。
解雨臣要回帐篷,黑瞎子马上给人拦住,拖到了自己那边。
“还有什么事?”解雨臣瞧着堵在帐篷门口不让他出去的黑瞎子,简直莫名其妙。
黑瞎子搓搓手,神秘兮兮的说:“这事我就只跟你说啊,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哦。”
“其实我……”黑瞎子瞅着小孩乖巧聆听的模样,心里就美,他拉着人坐下来,故作羞涩的小声说了一句。
解雨臣当即瞪大了眼:“什么?!你说你……唔。”
“别喊别喊,”黑瞎子捂住他的嘴,表情特别严肃:“都说不能让别人听见了。”
解雨臣将他的手拽下来,一脸懵逼:“那怎么办?”
黑瞎子靠着外边躺下来,拍了拍里面的位置:“所以你可绝对不能走啊……快睡吧,到中午也没有几个小时了。”
解雨臣呆了一会儿,将信将疑的躺在旁边,扭头瞧着黑瞎子,喃喃道:“不可能吧,哪会有这种事,你说真的?”
黑瞎子一本正经:“真的,这种事能乱说吗?我可是冒着被你嘲笑的风险,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百分百是真的。”
解雨臣想了想,也认为黑瞎子拿这个说谎没有任何意义,可还是感觉十分不可思议:“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两个人并肩躺着,放在身侧的手挨得很近。黑瞎子摸到小孩的手背,手掌附在上面,只用手指轻轻拍了两下:“昨天,不是还不熟么。”
“……”今天也没觉得多熟!
解雨臣试图将手抽回来,黑瞎子不配合,解雨臣不乐意了:“你压着我手了。”
黑瞎子比他还不乐意:“你又不是纸糊的,至于不至于那么娇气!”
“……”解雨臣都醉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他娇气。黑瞎子的脑回路果然不正常!成,爱压就压着去吧,犯不着跟那样的人计较。
困得要命,可是他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实在别扭,刚不安的挪了两下,黑瞎子不耐烦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老实点,还让不让人睡了?”
“……”解雨臣不动了,愤愤腹诽:这玩意真难伺候!以后不管多邪的斗,都再也不请他了!
隐忍半晌,解雨臣渐渐安静下来。浮于表面的怒气宛若夏日清晨稀薄的露水,被阳光浅浅一拂,即蒸腾飞散。
而其下真实存在着的,是八分庆幸——庆幸黑瞎子如此麻烦。
换言之,如果黑瞎子干脆利落,急于下斗,他就得不到这一刻的小憩安眠。
他没有偷懒,是因为黑瞎子的要求而不得不暂停的——解雨臣如是想着,缓缓陷入了睡梦。
对他来说,即便是自欺欺人换到的心安理得,也已是极其珍贵了。
第二十一章
解雨臣睡着了的样子很安分。
本来不大的帐篷硬要躺进两个人,空间是相当局促的,可解雨臣的身子瘦,睡相又好,并没有占据太大的地方。
黑瞎子侧头瞧着:小孩微微蹙着眉,气色真是差,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体睡得还算安稳。
熊孩子,一没人管就到处乱跑,招人惦记——服了服了,这么大人,睡个觉还得有人盯着。
黑瞎子陪他躺了俩小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人是睡熟了,才悄悄起身出了帐篷。
他把昨天夜里跟着解雨臣的两个泥猴伙计叫来,说解当家有令,让他们带自己去那个位置看看。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背着黑瞎子走到了一边。
伙计甲:“带他去吗?”
伙计乙:“emmmm……你觉得呢?”
伙计甲怒了:“我操!我有主意还问你?!”
伙计乙鄙视道:“你太差劲了,连个主意都拿不了。”
伙计甲心塞:“我哪会啊,平时不都是当家的给咱拿主意吗?”
伙计乙:“要不你去问问当家?”
伙计甲:“黑瞎子在门口杵着,我不敢。”
伙计乙:“怂包!”
伙计甲:“你不怂你去!”
伙计乙:“谁说我不怂了!”
伙计甲:“……那怎么办?”
伙计乙:“我有一个大胆的推理。”
伙计甲:“你说吧。”
伙计乙:“已知条件,当家确实在黑瞎子帐篷里,然后黑瞎子出来让我们带路,他这么做,应该是当家的意思吧?”
伙计甲:“他会不会是骗我们的啊?”
伙计乙还没来及说话,黑瞎子就在后头喊了:“你俩研究好了没?抓紧点时间,再磨蹭,一会儿你们当家醒了看咱们没进展,可就怪不着我喽。”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决定破釜沉舟,反正这趟活请了黑瞎子,他早晚要跟着下斗的,给他先看看问题也不大……吧。
“黑爷这边请。”
黑瞎子尾随着俩伙计就笑:难怪古人特别喜欢挟天子以令诸侯呢,这滋味着实不错。
解雨臣醒来的时候,已经该吃晚饭了。
他看着笑呵呵的黑瞎子,火气止不住往上翻涌,冷声道:“怎么不早叫我?”
黑瞎子递了吃的给他:“别急别急,先吃点东西,反正都到饭点了。”
解雨臣知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他懊悔地坐下来吃饭,心想就不该听丫的修改出发时间,平白浪费了不少工夫!
“心情欠佳?”黑瞎子探头过来,一脸的高兴。
解雨臣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消消气,吃饭时候生气对胃不好。”黑瞎子感觉乐子找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说:
“别板着脸了,事情一点没耽误。我今天和你们家伙计下去把活都干了,门替您开好了,前面一段路的障碍也全扫干净了。”
黑瞎子瞅着小孩稍露惊讶之色的面容,忍不住逗了一句:
“快给爷笑一个吧。”
第二十二章
吃过晚饭,解雨臣把伙计分成了两拨:白天跟着黑瞎子清路的人,留在地面做接应;其余在营地里休整了一天的人,收拾东西,准备午夜出发下地。
其中最倒霉的就属黑瞎子了。
解家请他来,就是下斗的,解雨臣下墓,他肯定要跟,不可能留在地面接应的那一拨;然而他白天也忙活了整整一天,并未歇息过。
这个安排,黑瞎子没有异议,解雨臣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
说实话,这是他做上当家以后,睡得最足的一觉,完全是托黑瞎子的福得来的,私下自然存了几分感激;这一觉睡得好,事情的发展又比预料的更加顺利,到底离不开黑瞎子的帮助……
可是,他的计划中,没有留给黑瞎子足够的休息时间。
解雨臣看了眼正在整理装备的黑瞎子,转身走了出去。
晚饭已经结束,伙计们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帐篷,篝火周围的空地骤然冷清了下来。
解雨臣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偶尔噼啪迸溅的火星。
跳跃的燃烧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交叠。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饱满光滑的皮肤,非常年轻。但他明白,他的生命正如面前的烈焰焚木——是一种过度的挥霍,十足耀眼的背后,要以百倍透支来支撑。
原本也没什么。
解雨臣有点难过的笑了一下。他是无所谓,觉得感慨只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他在这件事上急于求成的态度,好像连累到了别人。
和黑瞎子之间,虽然不过是简单的金钱交易,但解家向来没有苛待雇员的惯例,不存在“我付了一成钱,你就要干足十成活”的奸商思维。
他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亏欠的心理——如果黑瞎子不是对这个墓别有用心,那么按他现在的表现,已经超出一般夹喇嘛的本分,算是送了人情给解家的。
解雨臣不想要。
他的内心有一杆秤,别人做一分,他就要回一分——可他最多能做到的,是五分。他行事只能以解家为重,不得在旁人身上支出太多的筹码。
黑瞎子一上来就给了他六分。
他回不了,所以心中难安。
噗——一段树枝被人从远处丢入了火堆里。
解雨臣转头去看,就见那人自十步开外慢慢走了过来。
“快七点了。”
解雨臣站起来:“怎么了?”
“零点出发,咱们顶多能睡五个小时,”黑瞎子揽着他肩膀往回带,顿了顿,叹气道:“你多大了?还在这沉迷玩火?”